下了直升飞机,他以为整座岛只有他一个小孩。
然而当夜听到直升机环岛巡逻的声音,他光着脚丫子跑出去,边跑边惨兮兮地哭嚎。
喊了快半个小时,他隔壁那栋别墅出来个比他高点的男孩,披着一件深色的薄衫,满脸怒容。
“再这么鬼哭狼嚎,我就把你扔海里喂鲨鱼。”
狄琛听得出神,问道:“他是在海岛度假吗?”
“不,”褚易向后仰躺,座椅的前两条腿翘起来,嘎吱嘎吱地摇晃着,“是养伤。”
他比划着长度:“老岑后背上,有一条这么长的缝合线。”
缝线边缘新生出粉白的血肉,宛如一条狰狞的蜈蚣,他将将掠了一眼,却记到现在。
狄琛粗略估算了一下,长度约莫二三十厘米。
他直觉这道伤疤不简单,但褚易也不清楚它的由来,所以他无从问起。
“老岑最大的毛病就是心口不一,有时候你看他冷着一张脸,实际呢,他内心还挺热乎。”
见狄琛一言不发,褚易乘胜追击道:“老岑喜欢被人哄着,你信不信,给他个台阶下,他走得比谁都顺溜?”
狄琛老实摇了摇头,不信。
说得那么简单,哄岑宴秋又不像坐滑滑梯,呲溜一下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视线回到那道圆锥曲线的大题,他把辅助线擦了又擦,图上留下一道道擦不干净的铅笔的痕迹。
这道题比岑宴秋的事还让他烦心,狄琛侧过身,膝盖撞了撞褚易的椅子,“我想借一下你手机。”
褚易掏出一个ipad,将手机塞到狄琛手中。
他戴上蓝牙耳机,接着播放上一回没看完的美剧:“搜题看解析对吧?拿去,没下课别还我。”
狄琛说了声“谢谢”,猫着腰,肩背与墙形成一个隐蔽性良好的安全区。
他启动浏览器,在搜索栏打字:
“朋友生气了怎么办”“被绝交的前提”“哄人的一百个小妙招”。
看完后,狄琛挑了几条有参考价值的记在计算草稿本上。
手机回到褚易这里的时候,狄琛忘记把搜索记录清空,他看着洋洋洒洒占了半个屏幕的关键词,目瞪口呆地截图保存,发给岑宴秋。
[退一万步说,你就没错吗老岑?]
隔了半秒,对面的黑色头像甩了他一个句号。
下午的课上完,狄琛抱着加热好的饭盒提前抵达训练场。
褚易在食堂吃饭,那么岑宴秋也一定在那。为了规避风险,训练场是其他时间段最不可能碰见岑宴秋的地方。
他没哄过人,或者说,他周围的人大多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他们像狄书惠一样满脸倦容,在八点之后的夜里宛如没有生气的行尸走肉一般回到巴掌大的蜗牛屋。
没有人会朝他们讲甜言蜜语,生活像一颗烂掉的笋,不管剥去多少层,依然无法挽回溃烂的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