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她细长的高跟鞋,踩到设施的固定钩里,向后仰倒,连带她那倒霉儿子,一起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小啾偷偷把袋子拖过去,安妹抱起瓶子,劈头盖脸朝他们一顿砸:“狗屁生的狗屁东西,一窝子不通人性的畜生,嘴上长痔疮就吃点马应龙,别一出门就用上面蹿稀!”
装作路人,护着沈瑜的保镖,都目瞪口呆。
这是哪个风水宝地挖出来姐姐,真他妈的骁勇善战。
他们从角落打到正中央,商场已被闹成一锅粥,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
安妹有经验,打完绝不留恋,转身挤出人群,抱起小啾,拽起沈瑜,就说了一个字——走!
然后还不忘给照顾沈瑜的路人道谢,就这么一路小跑,拽着俩孩子,很快消失在地下一层。
……
安妹认识超市保安,从后门把两个孩子带出来,穿街过巷,很快回到烂尾楼。
小啾陪着沈瑜,坐在屋外阴凉处。
安妹去买了块冰,用毛巾包着,给沈瑜冰镇敷脸。
然后开了两瓶可乐,先堵住小啾没门的小喇叭,再让沈瑜甜甜嘴。
奶奶在世时总是说,嘴甜心就甜了。
安妹是野草,顽强地活着,固执地记着。
没有什么苦是吃点甜过不去的,如果有,那就再多吃点甜。
邻居也回来了,在他们旁边用酒精炉煮鸡蛋。
安妹拍着沈瑜的背:“喝点可乐。”
“姐,你喝。”沈瑜捂着脸,把可乐递到她手上。
安妹总说甜嘴、甜嘴,可沈瑜从未见过她喝可乐,吃黄桃罐头。
“我不喝,这是给小孩的。”她装出个嫌弃眼神,“沈瑜,回家吧。回家好好读书,咱不受这鸟气。”
沈瑜把冰块移到眼睛上,仿佛这样能冻住眼泪。
他想家,想大哥和二哥,想沈八哥、沈绝美,想半山的晨光和晚霞。
就连无比厌恶的学习,如今回想起来,都是梦幻般幸福时光。
从露宿街头的一刻起,他就后悔了。
只是被倔强碾压的思念,封在心底,随着处处碰壁,膨胀成酸涩的味道。
人世间真的好苦啊,每个人都有迫不得已的苦难,日复一日煎熬着,活着,仅仅是活着就耗尽全力。
以前的他,是多么自大自负,天真地以为,抛开所谓的枷锁,也能好好活着。
脱下家世的外衣,他不过是个裸奔的石子,被生活的车轮轻轻一碾,便四分五裂。
安妹扒开他的手,擦掉他脸上的水和泪痕:“姐也不说读书就能出人头地,但是,起码读书以后就是受气,咱也能坐在大楼里,吹着空调受吧?”
“安妹说得对,你这么小,不读书以后咋办。”邻居听见他们讲话,也感慨道,“我们两口子,省吃俭用拾荒,还不是为了孩子读书,读书是他唯一的出路。”
沈瑜吸吸鼻子,脸上布满狼狈的水痕:“安姐,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