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悬坐在窗边的高背单人沙发里,翘着腿,眯眼看窗外鸟台。
直到电话里,传来蒋泰苍老的声音。
“蒋公,好久不曾联系,最近可好。”沈悬礼貌里带着不屑,脸是笑的,眼是冷的。
蒋泰开口笑两声:“沈悬,你可想与阿耀说两句话?”
“不必,他什么都不记得,那不是鸡同鸭讲吗?蒋公不必做事后好人。”沈悬一句话,将阿耀撇开。
蒋泰也只是试探:“沈悬,阿耀也姓蒋,没准有一天还会记起你。你又何必把事情做绝,到时两人要怎么相见?”
“蒋公,不要兜圈子了。”沈悬坐起身,“你儿子要弄死你孙子,你却只想一床大被盖龌龊。我不会浪费时间,理解你们家这种变态的和睦。我也没必要,为一个认不得我的人妥协。我,只是单纯的记仇!”
李飞光坐在另一边沙发里,手里捻着根香烟,听得心惊胆战。
以他对蒋家的了解,一水的坏种,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连带着阿耀,他都不觉得是啥好鸟。
沈悬如此将蒋家脸面,摁在地上摩擦,那是没有留任何后路。
另一边,阿耀扶着蒋泰,离电话很近,沈悬的声音,带着极少见的情绪波动。
阿耀咬紧牙关,他不可能忘记沈悬,永远不可能,死都不可能!
蒋泰抖着
手,把电话塞给卓美珊,偏过头疯狂吸氧,梗硬的脖子,带着身体向前栽去,幸亏助理眼疾手快,把人撑住。
他总也撑不开的眼睛,这回睁得老大,晶体混浊,像死去的很久的鱼眼。
缓了许久,他一把抓住电话:“沈悬,冤家宜解不宜结!敢砸蒋家荣誉的人,我不会让他活着的!无论是蒋天馈……还是你!”
两人针锋相对,两边屋子里,空气凝结成块,令人窒息。
卓美珊揪着衣袖,想到最后时刻,逃脱未能送走的蒋荣。
蒋泰血是冷的,是一具捍卫家族的无情机器,将每个人的骨头碾碎,变成提线木偶。
阿耀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再松开,始终没说一句话。
沈悬站起身,被轻轻拢进温暖里,光线在他身上拉出长长刺。
“你可以试试。”他收敛情绪,带着不动声色的锋芒,“蒋泰,地球围着你转的日子,早就该结束了。”
虚伪的粉饰太平,用一代一代人的血,去涂抹牌匾,美其名曰“荣誉”。
天底下没有比这更恶心,更恶毒,更变态的事!
沈悬在想,他的小狼崽,父母被害惨死,自己被害落海,九死一生。
却要被血脉囚困,眼睁睁看着血缘至亲,视而不见,维护虚伪的平静。
他该多么伤心啊……
电话被挂断,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蒋泰僵硬的脖子,突然以诡异的角度仰起,然后,猝然倒地,死一般沉寂。
屋内响起一片惊呼,顿时乱做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