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可能会有点难回答,那么第三个问题,也就是最最最差的一种情况,其中一个听到另一个的死讯,会有什么感受?)”
周健:“(会是新一轮的创伤。)”
彼此之间沉默了一阵,通话对面的女士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笑说:“(我想我们今天的咨询应该已经结束了。)”
周健看了一眼通话时长,说:“(四十分钟,明天会按照时薪折算给你的。)”
女士说:“(那么晚安。)”
周健挂断电话后给程在野发了微信,问他姜守言在做什么,有空能和他聊聊么?
程在野一看就知道周健是想背着姜守言和他说些什么。
他打字道:他在睡午觉,现在可以打电话。
程在野轻手轻脚合上门,轻声轻脚走到阳台,语音通话响起的瞬间他立刻接起。
周健沉默了会儿,问他:“今天聊天过后,姜守言情绪怎么样?”
程在野说:“我看不出来,他只说困了,然后就睡觉了。”
周健:“我们对疾病恢复有一个判断标准,首先是躯体化症状基本消失,其次是量表数值正常,最后是可以进行正常的学习和生活。”
“但并不是说恢复了,就永远不会复发,还和个人的心态调整紧密相连,”周健一连串地说道,“但通常情况下,完全恢复且极大程度上降低了复发概率的人普遍都有以下特征。”
“不把期待寄托在别人身上,正视且接受自己的缺点,懂得爱自己,更会享受生活。”
周健说:“姜守言并不具备这些特征。”
他今天差点就被姜守言那翻话绕进去了。
姜守言把期待寄托在了程在野身上,而程在野本身是一个很会爱人的人,他还系统学习了该怎么照顾生病的爱人,所以那份期待一时没有落空,让人越来越依赖。
但生活不是一层不变的,虽然现在没有落空,那以后呢,未来还有数十年的路要走,难道永远都要把生和死和另一个人挂钩吗?又要踏上外婆去世后的老路吗?
从周健的角度来看这是不对的,哪怕两个人足够相爱,但好的爱情本身是教人成长的,而不是病态的寄托和依附。
“姜守言把你看成了浪潮里的锚,只要你在,他就可以稳稳地钉在那里,”周健说,“但锚也有松动的时候,如果他学不会扬帆,他终有一天会沉没。”
程在野意识到了什么,说起了他们早上绘画的事。
“他不是不想养,而是他不想再多一点寄托了,多一点生的希望,”周健说,“直到现在,他心里依旧是悲观的。”
程在野有些迷茫了:“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吗?”
周健又想起了第二个问题,如果放任他在生病的情况下,靠这样的思维继续生活下去,你觉得会对情侣之间造成什么影响?
周健其实当时已经有了答案,但他不忍心说出来,这份爱情难能可贵,他想避谶。
周健:“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只是需要你再多一点引导,把他的注意力从你身上,铺向更远的地方。”
“你也一直期待着他能有更广阔的天地,不是么?”
*
姜守言适应副作用是在半个月后了,他的药还没吃完,但临近新年,元旦放假,程在野就带着他提前去拿了药。
医生这次询问了情况后,给他开了一个月的药。
回去的路上姜守言看着窗外的路灯发呆,他情绪还是持续稳定在一个平稳的低落值,脑子变得木木的,反应力也比之前慢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