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栩词有便利店和咖啡馆的兼职,周末会给低年级小孩补习功课,预支了薪水,加上手头积攒的,东拼西凑,总算不必让妈妈为学校的费用更忧心劳累,能平静度过缴纳截止日期。
在明英,每一学科采用分班制度,划分极其精细,注重每个学生细微的差异性,评价体系十足全面,取长补短,一对一因材施教。
例如他的古典文明学科相较而言具有优势,被分在进度更快、能够充分自主学习的a-2班级,而因体质羸弱十分勉强的体育则被安排在受到老师特殊关照的e-5班。
教室太大,视野开阔,学生因而显得更少,眼前廖廖不过十人,在偌大的空间里密度很低。
多是alpha,扑面而来的学院精英气息,衬衫马甲,长裤皮鞋,一身行头质地精良,仪表堂堂,很是潇洒。
各自放松地坐着,西装革履地对着面前教学用的最新款电脑,简单拎着这门课程的文件夹便来听课,偶尔低头用pad记些笔记。
膏粱子弟,非富即贵,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自信,游刃有余,总给人一种住庄园,一车库顶级超跑的刻板印象。
自小接受精英文化教育,家族财势支撑起他们在学校里的地位,过着旁人艳羡的人生,未来是一条康庄大道。
而宋栩词截然相反,没这般好命。
为了谋生,他和妈妈被一辆出租车从贫民区带来联盟中心。
风尘仆仆,一路上都仍在沉默压抑地掉着泪,为天人永隔的至亲,也为从前生活的旧影一幕幕似沿车窗留在身后,远至不见。
不久前父亲病逝,让家里从此失去了主心骨,除了债一无所有。
他与妈妈许蕖相依为命,生活愈发拮据,捉襟见肘。
暗淡阴霾里彼此唯一的安慰,只不过是他不后悔生于这样困顿的家庭,妈妈也从未后悔过自己的孩子不是更有能力的alpha,能顶天立地,为家里帮上更多的忙。
身上现金还不够睡一晚路边旅馆,只好连夜赶路,宋栩词被许蕖带着与一对夫妻临时拼车。
夜色晦暗,绞着冻骨的冷雨,出租车里逼仄滞闷,挤着陌生人,陈旧的坐垫让不能流通的空气混入了难闻的霉味。
债务繁重,父亲的丧事很简陋,一口薄棺。仿佛未待宋栩词将眼前模糊的水光努力拂干,一息尚存的人已经消失不见,病容只化为一抔不多不少的灰。
宋栩词脸上的泪痕还未冷透,苍白的脸色衬得眼尾一抹洇红触目惊心。
纵使他低着睫尽力将自己的脸偏往车窗的方向,仍要为许蕖压抑的哽咽转向旁边的陌生人,问人借一张可供拭泪的纸巾。
不愿被刺痛的伤口,绝望地赤裸着,体无完肤。
心头血混着眼泪,被迫淌在素昧平生的人眼底。
不擅长同外人说话,宋栩词哑着声音,死水一般的情绪,胸腔冻得一片麻木,已经无法感觉到更多的窘迫和难堪。
从那天起,对生活唯一的愿望,只剩他与妈妈不必再将自己剖在陌生人面前掉眼泪,在最艰难的时候,不需要再将仅存的尊严暴露在旁人无影灯般的目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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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栩然蝴蝶、一身轻’,很美的名字。”
老师见他已经没有别的话想补充,绅士地接过了话头。
眼前这位新来的转校生人如其名,超然物外的干净,浸着清冷脱俗的古典韵味。
美若好女,眉目秀丽。
极其端丽的美人骨,一身冰雪气,亭亭净植,不蔓不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