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明着下令让陆乩野杀了殷乐漪,也不给陆乩野任何的指示,只给一句自行处置便是想让陆乩野自行揣度他的心思,若陆乩野自行处置的妥当,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陆乩野处置的但凡有一点不妥,日后有关芙蕊公主的事便是他陆乩野一人之责,与他魏国天子毫无干系。
傅严拧眉思忖了片刻,“公子要如何处置芙蕊公主才能令陛下满意?”
陆乩野手撑侧脸,姿态慵懒,语调缓缓地吐出一个字:“杀。”
他们这位陛下生性多疑,攻入晋国皇宫前他便对和赫连鸿下过令,一遇晋文帝便杀之,哪怕晋文帝愿意招降也不能留他活口。
索性晋文帝性情尚算刚烈,不愿降魏,一把火燃了自己的寝殿,死在了大火中也算留得一个清名。
而晋文帝膝下只得芙蕊一女,杀一年幼孤女显得他们陛下不够宽厚,坐实了他暴君的称号,所以陆乩野才得了这个将芙蕊押回魏国的差事。
眼看芙蕊明日便要安全抵达都城,他又急忙派人给陆乩野送到密信,要他自行处置芙蕊实则是想借陆乩野的手杀了芙蕊,以绝后患。
但这件事不能他这个皇帝来做,晋国版图才被大魏收入囊中,他得借善待殷乐漪之名来收复晋国民心,堵住悠悠众口,所以这个替他背负骂名的恶人,需得陆乩野来做。
傅严沉声问:“公子打算何时动手?不如趁着此时夜深将芙蕊公主……”
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此刻早已熟睡,他们悄无声息地进入她营帐内,只需一□□穿她的身体,便能轻易将她杀死在睡梦之中。
蜡油里的烛花又炸得滋滋作响,火光摇曳,在陆乩野的侧脸落下忽明忽暗的阴影,更显他轮廓深邃,难以捉摸。
营帐内沉寂片刻,他忽的向那根蜡烛伸出手,徒手掐灭那簇微弱火苗,只留得一丝青烟升空。
“明日动手。”
翌日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魏国都城外的官道上绿枝抽新芽,漫山遍野开满桃花,春意盎然,一派生机勃勃之色。
马车的帷幔时而被春风掀起,露出车外粉绿交织的春景,让车内静坐的殷乐漪也忍不住俯下身子,悄悄瞧一眼这满山春色。
春风拂面,花草清新的气息飘入她鼻尖,她见之闻之,难得面无郁色,眼角眉梢都带着一抹灵动娇俏。
陆乩野骑马回首之时,便正好撞见这一幕。
殊色如花般的少女掀起帷幔,打量着山中春景,面上一扫从前病气,容光焕发,气色红润,竟是比这满山春色还要艳绝上几分。
这才是晋国第一美人,芙蕊公主该有的模样。
倒也无端让陆乩野想起从前在魏国都城之时,那些同龄的少年郎君们提及她时,赞她容颜的一句话。
芙蕊公主,可兴刀兵,可止兵戈。
这宜人春景殷乐漪宜不敢多观,正要放下帷幔之时,目光倏尔撞进陆乩野的眼眸中,她怔了怔,神情欲言又止。
待她的马车从陆乩野身侧经过时,她还是仰头轻声对他道:“陆少将军,我有几句话想与你说。”
陆乩野打马踱步,与她马车并肩而行,“什么话?”
殷乐漪看了一眼四周,人多口杂,“陆少将军可方便来我的马车内说?”
陆乩野居高临下俯视着殷乐漪,眼神里似有深意,殷乐漪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