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电话那头说了句什么,邱凌云嘴角一咧,露出个坏到极点的笑容:“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愉悦地翘起二郎腿,随手把烟头掐灭,嘴边隐隐噙着一丝笑,邱大鹏进来看见儿子这副表情,一哂:“又在琢磨什么?”
“儿子跟您说个笑话,今天常三他们看到闻亭丽在街上送报纸,她不是心比天高吗,怎么就沦落到这地步了,不行,我得亲眼去瞧瞧她这落魄相。”
“瞧你那点出息!”
邱大鹏骂道,“曹帮主交给你的事都办妥了?”
邱凌云脖子一缩:“都办完了。”
邱大鹏近前就是一个爆栗:“办完了就算完了?爹平日怎么教导你的,你得办得足够漂亮才能讨曹帮主欢心!当年你爹我跟闻德生一道从南京逃到上海,一晃这么多年过去,闻德生始终只能做点小买卖,你爹我却是步步高升,凭的是什么?凭的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一件事交给你爹我,爹总是比别人办得更妥当才算完,这份本事你给我学着点!”
“知道了……”
邱大鹏边骂边回身,不提防看见一茶几的报纸,抓起来一看,最上面的是欣欣百货和逸菲林的比赛新闻,他睃见选手名单里闻亭丽的照片,冷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送报纸算什么?以后她还有受不完的罪!”
“您想怎么对付闻亭丽?”
邱凌云一脸防备。
“你爹我可没这个闲工夫,看见这个朱紫荷了吗?这位才是陆世澄的新欢,亏得闻亭丽再三再四拉扯陆家的旗号,人家压根没瞧上她。”
说着幸灾乐祸地一笑,“想当初,她连孟麒光都不肯跟,这回该知道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回头看见儿子一脸快意,邱大鹏啐道:“你给我听好了,这次陆三爷的事至关重要,办好了,我们父子俩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办砸了,保不齐会损兵折将,这几日不论曹帮主交代你什么,你都得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做!”
夜里,闻亭丽睡梦里依稀听到瓢泼雨声,五点起来看看窗外,雨未停,窗外白茫茫的一片。
她特地不吃早饭就出了门。
周嫂一路跟出来:“雨这样大,千万别摔着了,要不今天周嫂替你送报纸,你留在病房里带小桃子。”
“您又不认识路。”
闻亭丽接过雨篷,”放心,我不会摔着的。”
一出去,雨点忒啦啦砸下来,刘海儿一下全湿了,她努力睁大眼看前方,却辨不清东南西北,抬手抹了把脸,下一波雨点又汹汹袭来。
再这样下去只怕误了时辰,闻亭丽咬咬牙,裹紧雨衣冲了出去。
一趟送下来,衣领子和头脸几乎湿透了,幸而路都走熟了,不必时时刻刻抬头认路。
因有这场大雨,抵达邝志林的寓所时比平日足足晚了半个钟头,门房大约是等得不耐烦了,居然在门口等着,闻亭丽一边停车一边说“抱歉”,冒雨抱起那堆用油纸包好的报纸,急匆匆送到门前,谁料地上太滑,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
“哎哟。”
她故意发出一声惨叫。
女孩子声音清脆,即便雨声不小,那痛叫声也清清楚楚传进了屋子里。
门房拿起脚边的一把伞急急下台阶:“当心点,小姑娘。”
稍后门房回屋,邝志林在餐桌上问:“外头那是谁?”
“送报纸的小姑娘,来了快一个礼拜了,平日里爱说爱笑的,今天下着这样大的雨也出来送报纸,我瞧她整个人都淋成落汤鸡了,怪可怜的。”
门房用湿布小心翼翼抹去油纸上的泥点子。
邝志林待要说话,陆世澄早已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向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