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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十之一二的天纵之才临到死才能勉强摸到一点门槛,而这其中极少数的一群人,或许几个人才能真正领会到域。武尊摸到域的门径约莫是在十年之前,大概是一年前他终于将域修炼至显化,在草海他不知道会不会后无来者,不过前头的古人的的确确没有几个。封名武尊,毕竟有自己自傲的本钱。
但是今天原本和鹿野那伽山一样坚实到近乎顽固的心绪竟然乱了,便因为眼前这个南人的王爷,他也领悟了域,一眼破妄,可辨真假。武尊实在想不到李落到底是从哪里得来这样一双足足能将域显化在目光里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星霜,有过往,有花开,有潮落,世间种种,在这双眼睛里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武尊气得险些吐血,这双眼睛和大日金轮梦域天生相克,雍大先生说的没有错,他的大日金轮的确是一门幻术,只是幻术到了极致,也足以偷天换日。
把日头握在手上,自然是要代天行事。武尊不止一次的想过,在草海,他就是另外一个长生天,包括相柳儿登上蒙厥拨汗之位,若非有他首肯,就算她终有一天也能立于草海权势顶峰,也绝不会像现在这么容易。
不过到了今天,武尊的信心开始动摇了起来,并不只是对面这个后起的南人王爷竟然有克制自己的武道极域,而且他竟然还有另外一个域。
刀域!
刀锋所至,莫可为刀!风是刀,草是刀,飞扬的眉毛是刀,就连影子也是刀,不论是他的影子还是自己的影子。武尊心沉似水,每一挥手,就是一把刀:单刀直入的刀,两面三刀的刀,牛刀小试的刀,横刀夺爱的刀,刀头舔血的刀,横刀立马的刀,千刀万剐的刀,笑里藏刀的刀,刀过竹解的刀,抽刀断丝的刀,刀不血刃的刀,长刀、短刀、宝刀、弯刀、屠刀、战刀、麻刀、尖刀、锉刀、却鼠刀、布刀、纵马横刀、长钩刀、拍刀、中子刀、三停刀、短刀、钩刀、跑刀、劙刀、剂刀、鱴刀、鲙刀、钩镰刀、恚刀、銮刀、解手刀、狂刀、衔刀、蓦刀……要命的刀!
他是他的试刀石。武尊哭笑不得,心里却又生出阵阵凉意,此子的武学造诣竟然到了如此境地,也许一开始他就打算赢,更甚者杀了自己。很难度测这个南人王爷风轻云淡的眼神里暗含了多少杀意,但武尊知道,如果再等下去,这一战就难了。
一声厉啸,诸人皆惊,武尊周身散发出一股凌厉至极的气劲,将李落迫开三步。李落手腕轻抖,挽了一个刀花,没有出招,反而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和方才有些不同的武尊。其实并非是李落不想出招,而是此刻手腕手臂酸痛难耐,被武尊的大日金轮绝学震的两臂发麻,还要应付狂暴的灼热内劲,委实辛苦。
一呼一吸,武尊背后虚空忽然泛起阵阵涟漪,一轮肉眼难辨的朗日冉冉升起,就悬在他背心处。看见或是看不见,它都在那里,懒洋洋的,不经意间散发出毁灭一切的力量!
斛律封寒呼吸一紧,忍不住低呼一声,脸色变得苍白如纸。他知道这是什么,除了曾经有一次师尊特意向他和师兄施展之外,斛律封寒从未见师尊施出过。
这才是真正的大日金轮!
师尊要杀他!
李落目光微微一凝,自然也能觉察到其中的凶险,先发制人后发而制于人的道理他知道,就在他脚下一动之际,武尊忽然开口了:“定天王,你是这些年唯一一个值得我全力出手的人,也是第一个见识我真正大日金轮的人。”
李落按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了武尊一眼,心如明镜,他是真的想将自己毙于此地,若非如此,就无须用这般有些下作的法子让他有足够的时间聚气。
武尊怕了。李落展颜一笑,不置可否,收刀后退了半步,看了一眼手中的晓梦刀,又回头看了一眼人群中一脸担忧,攥着拳头,咬着嘴唇的谷梁泪,真好看。李落暖暖一笑,回头,双手持刀,周身内息骤变,去情、决意,一如黄沙漫卷,黑火焚天。
战马悲鸣,齐齐倒退,场中诸人骤然之间呼吸也觉困难起来,齐齐失色,不堪重负者跌倒在地,还有人口吐白沫,竟似要晕厥过去,只有那七名天火白袍屹然不动。天地倒转,清水悬空,分不清哪里是烟,哪里是火,星河破碎,无日无月,处处都是混沌,这一刀似要将苍穹划破,再分天地。而武尊的大日金轮在这般毁天灭地的景象之下也摇摇欲坠起来,毕竟只是一轮朗日,在那般灭世场景之中,不知道坠落了多少,刺破长空的火光早就湮灭了所有的星辰日月。
天火灭世的一刀,被武尊大日金轮所引,终于重现人间,时隔千万年之后,又一次展露出了獠牙,却带给了世间无尽的绝望。
既无生,那就都死吧,死了之后,或许才能破而后立。
谷梁泪娇颜大乱,脆声呼道:“李落,住手!”
嘿,李落笑了,还能住手么?怕是来不及了,只可惜未能在石头上多刻几个字。
冷汗顺着武尊的后颈流进了脊背,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离死亡这么近,近在咫尺,都能闻到死亡呼出来呛人的烟火气味。不该逼他的,武尊终于看清了那双眼睛的全貌,那是一个不属于人间界的魔,殷红似血,周身上下皆被不知名的黑炎笼罩,只露出一双眸子,透着冷蔑和无情。
大道无情,不过人怎能无情。
一声凄厉的马嘶声闯了进来,一队骑兵自月影城下疾驰而来,当先一人俏然端坐马背,风驰电掣般不讲情由的撞了过来。没有人阻拦,非是不想,而是不能。战马到了战局近前停了下来,相柳儿从马上飞身跃下,硬生生闯入李落和武尊之间,伸出双臂,尖声疾呼:“都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