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若兰忙着把东西放下,在一旁应声回道:“是呢,人家答应了,还没要咱们的东西。”
刘老娘立刻喜笑颜开:“哎呀,这姑娘可真是个大好人啊!太好了!俺的大孙子有救了!”
刘向阳却是坐下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赵若兰分拣收拾东西,看着看着,他长长叹了口气:“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啦!咱姑那是真君子啊。”
赵若兰也不说话,眼圈却是又红了。
刘向阳拍拍她的手背:“但她到底年纪轻,没见识过人心险恶,也不知道世道艰难。咱那位三爷啊,把她教的太正直啦!估计她家里人也想着要磨练磨练她,才把她一个人送到基层锻炼。
我相信以她的能力,考试肯定没问题,但招工考试归考试,录取却未必按考试来啊!不过没事儿,我会看着办的,别说这还是为了咱们儿子,左右是不会让她落地上的!”
万丈高楼平地起,建筑工人热火朝天加班加点地搞建设,短短十个月,热电的锅炉、烟囱、反应釜、合成塔、冷却塔等等,都已经耸立了起来。密密麻麻如同血管经络的各种管道,经由管廊管架,把各个静设备、动设备联接在了一起。
厂子虽然还在建设之中,招工工作却是早就已经开始了。毕竟,化工设备操作涉及到很多专业技能,哪怕通过了招工,也要再进行专业培训与安全培训。如今,职工的培训学习通常都会去到采用相同工艺的兄弟厂进行。而应城化肥厂的职工培训学习就在省内第一个建起的化肥厂——洛都化肥厂。
赵朱并没有吹牛,招工考试对她而言,真是易如反掌,她轻轻松松答出了个满分卷,拿了考试第一名!
如今这个招工考试虽说难度并不高,但她这张满分卷还是把化肥厂班子成员给震了一惊。
化肥厂尚未建成,但筹建处内部,不管是领导班子,还是分管生产、设备、仪表电气等专业的各部门负责人早都已经齐备了。
因着她这个满分卷,原本没打算面试的班子成员,又破格多了一道程序:单独对赵朱这个“状元”进行了一次面试。
而面试过后,赵朱并没有再跟随普通职工去洛城化肥厂学习,而是直接进入了筹建处。
李厂长端着个白瓷茶杯,跟姜副厂长正白话呢:“招工考试得满分那个赵朱小同志,听说还是土地局刘向阳同志的亲戚?托人打招呼都打到我这儿来了,哎哟,这么优秀的年轻同志,正是我们要重用的骨干,本来我还担心要为难呢!谁知道人家技惊四座,那天说是面试,我看孙总工跟她聊的那叫一个投机,就差拜把子啦!哈哈哈!”
李厂长是从部队上转业到地方的干部,说话做事总带点儿武夫的莽劲儿,像这样的话,那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
姜副厂长觉得:他一方面是在表明自己的坦荡,另一方面却也是在表示——他把自己当成了“自己人”。
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厂革委会里,书记就是那个“车头”,往下一位,就是这位李厂长了。
姜副厂子是真没想到,他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来到了这个新厂,却还是没能把那个“副”字拿掉。
书记把握厂子的总体前进方向,那厂长就要负责具体管理工作了。
不管怎么想,他都觉得自己的经验更丰富专业技能更强,比起从部队转业来的“空降兵”更适合来当这个厂长。更何况,这个厂长他也是不得不当啊!
但不管心理活动多剧烈,他的脸上却仍是带着和煦平静的笑容:“光明同志啊,你这话说的可不对。向阳同志那是举贤不避亲。就是因为知道赵朱小同志能力强,咱们厂子建设又急需人才,才会不避讳地给咱们推荐她嘛!你这可是把人心给想坏了。”
李厂长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事儿怕是我小人之心啦!不过呢,我这个人是个大老粗,认死理儿!不管是向阳同志,还是哪儿来的向东同志向南同志说项,只要推荐的人不合格,想来走我这儿的门路啊!门儿都没有!要不然我为难啥?不就是为难:这拒绝的话说的难听了,让人家脸上不好看嘛!哈哈哈哈!”
在李厂长爽朗的笑声中,姜副厂长脸上的笑却差点维持不住了。敢情这老小子不是拉拢自己,而是给自己下马威来了?
出了厂长办公室,姜副厂长背着手,脚下还是走的四平八稳,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棋差一招,满盘皆输。怕就怕,他没能当上这个正厂长,就是所差的这一“招”啊!
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前,他抬起了头来,看着门前横插着的四指宽小木牌,上面白底黑字,板板正正写着六个大字:“副厂长办公室”。
他眼睛盯着那个“副”字,看着看着,视野却模糊了起来:那个“副”字仿佛变成了“功特林”,恍惚间又变成了“徐朋飞”。
他不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猛地挪开了视线,逃一样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