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吴大安送走了赵朱,回头就又钻进了许主席的办公室,只见对方脸上红光满面,一扫昨日阴霾,对着他连连点头道:“老吴哇!你这可是立了大功一件哟!不必多说,我心里记你这个好!”
吴大安笑得见牙不见眼,但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那派车的事怎么办?调度那边得见计划表才能给排班吧?”
许主席眉毛一挑,凉凉笑道:“去给咱们队里拉福利品还要什么计划表?我现在就去跟老郑说一声,他又不是拎伐清,还能不同意吗?那些个小年轻也是个门槛精,光知道拿我这个软柿子捏,怎么不见他去堵老郑?他要是不同意,那看看有没有人去堵他的门!”
刚刚过完年,运输队也的确是最清闲的时候,这又不是公器私用,正如许主席所说——只不过是为队里拉福利品时,顺带手帮农民兄弟拉了点土石方罢了,也能叫个事儿?
……………
赵胜利看着眼前几乎原样退回的高档烟酒,硬是把一双细缝眼瞪成了杏核眼。
他又看看坐在炉子边正悠悠闲闲磕西瓜子的赵朱,暗地里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嘶的一声吸了口冷气,才又一次开口问道:“妹子,俺这会儿脑瓜子嗡嗡的,来来来,你再给俺说一遍:人家运输队答应给咱们派车了?”
赵朱吐出了一片瓜子皮,点点头:“嗯呐!”
“还不要钱?!连油钱都不要?”
“是呀!”赵朱又点点头,捏起一片肥厚的西瓜子,放到门牙中,“咔咔”发出两声脆响。
赵胜利用力抹了把脸,又颤声问道:“不但不要咱们的钱,他们还要给咱们钱,说是买咱们队里的干菜?”
赵朱又点点头:“没错!”说完,又举手比画了个三出来:“至少要三百斤。”
然后,又张开巴掌,把三根手指变成了五根:“五百斤,当然更好!”
赵胜利又沉默了下来,好事当然让人高兴,可这“好事”要是好的太过分,反倒让人感觉不安起来。
他默默捂住心口,左右瞧瞧没别人,忍不住凑了过去,压低声音问道:“妹子,这儿没有外人,你跟胜利哥说句实话:你到底是不是我们老赵家的孩子啊?你这是去找的你大伯战友,还是去寻的你亲爹呀?”
赵朱被这话噎的一顿,差点没被个瓜子皮卡到气管,猛地咳嗽了起来。
她这个样子把赵胜利也吓了一跳,连忙帮着捶背递水的。
等赵朱抻着脖子安静下来,赵胜利也被她这一出吓得噤了声,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赵朱咕咚咕咚喝了两口茶,心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要是你知道后世有人能拿罐头换来飞机,你还不得惊的撅过去?
这个赵胜利的胆子比起普通庄户来,已经算是挺大的了,但说是时代局限性也好,小农意识也罢,他的胆子再大也只是在自己的认知范围内。
而来自信息时代的赵朱,深知信息的重要性,而她因为来自后世,回望历史,自然是对现在的形势洞若观火。
如今不但交通不便,更是对人员流动有着严格的管理,所以,大部分人的认知就被局限在了身边的一亩三分地。
比如农民眼中,城里人都捧着铁饭碗,衣食住行都有公家管,哪怕是有女儿嫁到城里去的赵胜利,因为赵若兰的爱人是干部,各种福利也多一些,自然也不会知道普通市民的物资缺乏到了什么程度。
而赵朱却很清楚:1974年上半年,由于煤炭和铁路运输情况不好,钢铁、化肥等产品和一些军工产品也欠账较多,对整个国民经济和战备影响较大。煤炭、钢铁、化肥等比上年同期都有所下降。
那百分之几点几的数据,看起来好像不足挂齿,但事实上,对于常人的生活已经足够产生重大影响了!
在后世经济飞速增长的年代,增速只是放缓百分之二,就能让人切身感受到经济下行的压力。更何况是在各种物资供不应求的如今呢?
量化的数据毕竟有滞后性,到了六月份,计委会才向中政局提交关于工业产品产量下降的汇报,但实实在在的变化却早就影响到了居民的生活。
赵朱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才敢去空手套白狼,毕竟,有一点她说的是实话:比起水泥砖瓦组成的城市,拥有广袤土地的农村,总还能有各种产出来填饱肚子。诚如伟人所言:“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那里是大有作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