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形容枯瘦,头发花白,眼角有着深深的沟壑,她抬手抹着泪,“你爹小时候会读书,我偏爱他,亏待了你叔伯们,如今家里闹成这样,是我老婆子的不是。”
江泠道:“您别难过。”
“他是被捧得太高了,这些年与你叔伯们关系又不好,出了事,受了冤枉,家里竟也没有个帮衬的。”
江二爷贪污的事情板上钉钉,老夫人仍旧固执地认为他是遭人记恨,被冤枉了。
老夫人低声叹气,心有不满,她还是心疼二房的,一想到老二刚出事时,其他几个兄弟就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忙不迭地要闹分家,老夫人心里便觉得气闷,越发觉得那几个子女都不是东西,也越觉得死去的江二爷可怜。
她是个拎不清的主儿,病中的时候都是其他子女近身照顾,她嘴里却仍念叨着江二爷,嚷嚷着他死了,老婆子也活不下去了,江大爷他们被气着,好心伺候他,还要被数落。
老夫人心里难过,看着江泠,只能拉着他的手不停地说话,“三郎啊三郎,你可别忘了祖母,祖母就你一个指望了,你要有出息。”
江泠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祖母,我会常回来看您,您如今保重好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好好……你去吧。”
老夫人掩着面,含泪送他离开。
江泠回家,路上碰见叔伯们,他行礼,只有庶出的三叔应了他一声,四叔直接别过了头去。
宋氏等在宅子外,她垂着眸,脸色有些白,捂着胸口,见到江泠后连忙将他拉过来,说道:“怎待了这么久?”
“同祖母说了会儿话。”
宋氏担忧地问:“没人为难你吧?”
她知道江家如今不待见二房,害怕江泠被数落。
江泠摇了摇头,“没有。”
宋氏松了一口气,但脸色仍然很难看,“不知为何,我这两日总觉得心慌,你爹的案子真的就这么清了吗?”
江泠说:“官府来过几次,该查的都查清了。”
官兵在江家搜过许多次,江二爷自己犯糊涂,做下错事,妻儿并不知情,他虽然是个伪君子,但胆子有些小,贪钱贪得也不多,只是受过贿赂,判过几次错案,论起罪来远不如尸位素餐的知州严重,不至于落得个死罪难逃的下场。
只是江二爷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接受不了事情暴露名声尽丧,一头撞死在柱子前了。
宋氏怕是自己想多,催促他离开,“罢了,已经耽搁许多日了,明早我们就启程,早日去京城见过你外祖父与舅舅,娘这心也就踏实了。”
“好。”
江泠走后,老夫人还在哭,丫鬟婆子们围在榻前安慰她。
“我不活了,老二走了,泠哥儿也去了京城,老婆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若下去找老头子算了。”
“老夫人,您不要说糊涂话了。”
下人也跟着哭,一群人哄着她。
门外,江大爷听到这些话,神情凝重,眉心阴郁,长长叹了声气。
这算什么事,他们其他几个兄弟还没死呢,竟弄得好像受了虐待似的,传出去,外人岂不是要说他这个长子当得没本事,不孝顺?
其他几个兄弟都不愿意来了,他是老大,更不能不管母亲。
今早江四爷摔门而去,“娘是越发糊涂了,我与她简直说不通。”
接着江大爷推门刚进去,就被老夫人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遭,她偏心二房简直偏心得没边,到如今都觉得自己冰清玉洁的二儿子不可能贪污犯错,定然是有人嫉妒他功名在身,故意陷害,江二爷是受了冤枉,她甚至责备是江大爷这个做大哥的失职,没有护好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