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不难受吗?”禅院叶隐有种说不上来的压抑,就像自己所珍惜的糖果,舍不得吃,也不希望被别人吃掉,每天经过糖果铺时双手贴着橱窗凝视许久,希望它还在那里。然后有一天,一个陌生人在她不知道时买下它,撇撇嘴,丢进圣诞节路边灰色厚雪堆里
“我吗?”橘真理回忆着自己在贫民窟的生活,食指抵这下巴,“还好吧,有地方住,有床睡,就是吃不饱有些麻烦,不过饿久了倒也不觉得胃痛。我不怕冷,也不怕虫,所以冬天洗冷水澡和夏天多蚊虫这类对其他人来说难捱的部分,对我而言也不算什么……”
外边多的是沙包给她锤,闲着没事打打老畜牲,跟那女人聊聊天,虽然每次都以她出门演大戏告终,但对方下次依然地找她说话,乐此不疲。可能是天生戏骨,需要她帮忙给个出演理由。再加上和白影玩,每天的生活其实也挺有意思
橘真理真不觉得自己哪里惨
仿佛在讲其他人的事的无所谓口吻,叙述中夹杂玩笑话,宛如一出现实版的黑色幽默。禅院叶隐翻页的手有些抖,相册一连好几页都是那样的真理。她咬住下唇,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迅速划过的照片一动态上演着女主角的变化,眼下的淡青消失,过分瘦弱的身体逐渐恢复健康,肤色不再白得近乎看见青色血管,形象与现在的橘真理缓缓重迭
“……真理。”
“嗯?”她心目中的辉夜姬顿了顿,捞下书桌上的抽纸,微微俯下身,轻柔地擦拭她的眼角,“风筝是新的,我也不知道成品质量如何。”
她说,“叶隐,我们过会去放风筝吧。”
闻言,胡乱抹眼泪的禅院叶隐从小声啜泣顿时变成嚎啕大哭。橘真理有些无奈,伸手抱住她,哄小孩似的轻抚她的发顶,“没事的,都过去了。”
“……我觉得,合……我好没用啊。”禅院叶隐打了个哭隔,“我、我比真理过得好,可是……我还是不满足,觉得自己很痛苦……不想上礼仪课,和老师吵架、逃课……我的生活明明比真理好很多……”
“为什么要这么想?”橘真理没说自己不仅真不觉得有什么苦,还过得挺开心,那样的说法叶隐不会信,“叶隐觉得很自己痛苦,对不对?”
“……嗯。”回应像幼猫似的,又轻又细
“既然你感受到了痛苦,那它必然存在。为什么要否认它,然后逼着自己承认自己很幸福?”橘真理为她擦眼泪,“痛苦就是痛苦,比较既不会让痛苦消失,也不会减轻任何一方的遭受的实际磨难。因此毫无意义。”
“别那么想,叶隐。”橘真理捧着她的脸,笑起来,“我们叶隐很棒啊,居然一个人坚持了这么久……至今为止,辛苦了。”
禅堂叶隐扑进她怀中,双手攥紧了她背部的衣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她很棒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辛苦了
也从来没有人承认过,她是对的,她没有错
“叶隐,‘痛苦可以比较’的概念是谁教你的?”橘真理语气不变,态度谦和,“我很好奇。”
窗外无端出现的白色雾气张牙舞爪,因感受到主人不寻常的情绪波动兴奋不已,被主人扫了一眼,瞬间安静下来,委委屈屈地缩成一小团,钻进架子上的白瓷花瓶中藏好
呜呜,放它出来的是她,现在又要它躲起来免得吓到人,过分分
“……礼仪老师。”长期积累下来的情绪爆发,总算从中缓过来的禅院叶隐还有些哭腔,“为什么女生一定要上礼仪课,男生就可以不上,我不喜欢穿裙摆长长的和服,不喜欢对谁都要笑,不喜欢团扇语言……”
认认真真听完全部的橘真理将从花瓶探出头的白影摁回去,“说起来,我也是女孩子,但从来没上过只有女生才能学习的礼仪课。”
“叶隐,能带我去上一次你学的礼仪课吗?”
“但、但是礼仪课一点也不有趣,而且老师还会打手心,骂人,揪耳朵,扯头发……”连肢体语言都用上的禅院叶隐极力打消她的想法,“真理很强,不需要上这些的。只有无术式的普通女孩子才要上这些课,而且下节还有女性长辈旁听。”
“……好热闹啊。”橘真理声音极轻,“我在这里上的课程都只有男同学,老师也是男的,因此没什么朋友。”
男生脾气都特别坏,会骂她们是废物,没有术式,除了哭什么也不会。如果她们反驳,有时还会被扯领口揪头发,更凶一点的还会掐脖子
真理那么善良,脾气那么好,肯定会被他们欺负的,虽然武力上不敢,但肯定有精神上的,比如孤立、漠视、造谣……越想越气的禅院叶隐冲昏头脑,“我带真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