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一个人也没有,户外只有无边的深寒。老云头在暗昧的夜色中走得浑身冒汗,像是走在一个春潮萌动却又苦短易逝的梦境里,蹑手蹑脚,生怕惊醒了自己。
田垄阡陌土地河流上都冻住了,除了一点接一点惺忪的灯火,所有的灯火都是一样的,灯下的人跟他一样甚至比他更衰朽不堪,但是只要坚持往前走,就会遇到一盏不一样的灯,灯光下有一个活色生香的人。
看到那星灯光,老云头立刻就感觉自己年轻过来。
不仅有光,还有歌声,是地方戏曲频道在播放老掉牙的《游园惊梦》:“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咿呀的曲调从窗缝里渗透出来,伴随着一个女人的和鸣。
一听到这个声音,老云头就有了反应。
他屏住呼吸弯腰蹲在窗下,学了一声猫叫,电视的声音随即减弱,一个声音贴在窗子上问:“谁?”
“阿香,是我。”
“老云头,你好大的胆子。”
“我有钱。”
“有多少?”
“七十。”
窗子里的女人没搭话,斟酌了一番才说:“现在涨价了。”
“涨到多少?”
“一百。”
“太贵了。”老云头愤愤不平地说,“你以为你是谁?”
“嫌贵你回去啊。”
老云头就气馁了:“好好好,你出来说话。”
门闩无所顾忌地响动起来,阿香穿着大红色的棉袄,站在门槛上斜乜着老云头说:“你进来?”
“不行。”老云头断然拒绝。
“怕什么,他最起码还有两个钟头才能回来。”
“不行,还是小心一点。”
“去你那里也行,不过得加五块钱跑路费。”阿香搂紧棉袄说,“这么冷的天,鬼才愿意跟你折腾。”
“好吧。但是后面万万不能再加钱了。”
“走吧。”
老云头原路返回,把那个女人远远丢在身后,像是和她毫无瓜葛。阿香太嚣张了,边走边唱:“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唱得老云头的腰身更加佝偻,恨不得立刻堵上她的嘴。
只有快要到自己家门口时,他的胆子才大起来,敢于停下来等阿香一起,摸她的腰肢和被厚棉裤包裹着的翘弹的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