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细密的睫毛似蝶羽轻颤,在白瓷面上投下一片阴影,像他此时的心情,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梁婠心里一慌,连忙抬手齐眉,忍痛俯地一拜,“大人恕罪,我不是有意违抗大人命令擅自来找您的,真的是周少——”
陆修睁开微红的眼,带了几分醉意,“去曹府了?”
许是喝了酒又长时间不说话的缘故,他乍一开口,声音又靡哑又低沉,本叫人心跳加速的嗓音,偏又因那寒冷的态度令人心头徒然一凉。
似乎去的不是曹府,而是阴曹地府……
“是。”
梁婠未起身,只是微微抬起眼皮,悄悄看他,心中不免诧异,他是如何得知自己去了相府?
“过来。”
梁婠神情僵了下,只好提着袖子慢慢站起身,朝他跟前挪了两步。
“怎地这般做贼心虚?”
她垂着头刚站稳,耳边传来他的轻嘲,一抬眼正正撞上那眸中透出的凌厉。
梁婠心里一慌,难不成他是以为自己有二心,想投靠曹氏?
她捏紧袖子,“大人误会了,我去曹府并非心存背叛大人之意。”
“哦?”
陆修这样的人,若真要起了疑心,定是宁可错杀三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梁婠立即解释,“我去曹府是为了将王素私自铸币的证据交给曹相,希望能尽快扳倒王素。”
他低哂一声,“你既有这样的证据,为何宁找曹氏也不来找我们陆氏呢?”
他眯眼看她,里头的凉意让人身上结了层冰。
梁婠定了定神,“陆氏与王氏皆为皇亲国戚,又同受主上倚重,虽然拿到证据,但王氏在朝堂地位不可小觑,王素又诡计多端,即便证据在手,也未必能一击即溃,我断不能因一己私欲,使大人及陆氏涉险一试。
何况,陆氏与王氏素日并无仇怨,可曹氏不同,且不说本就与王氏有些旧怨,就说目前朝堂上,主上又何尝不是利用两氏互为制衡。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一旦王氏倒台,曹氏也危矣,主上疑心重,最忌一家独大,最后必会求助太后,反而有利于陆氏掌控全局。”
梁婠一口气说完,只小心观察对面的人,见他并未不悦,才又道,“再说,假使曹氏未能扳倒王氏,势必会累及自身,致使王氏愈加做大,这样也未必是主上喜闻乐见的,是以日后定会偏颇陆氏,以求制衡。
所以,此事陆氏不易参与其中,我便不敢来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