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依然不明白,我究竟要想好什么。
向妈妈点了几个菜,服务员未了回了句需要扫二维码点餐,她叹了一口气,挥挥手让服务员出去,顺带吐槽:“服务员都不管点菜。”哪知站在旁边的小姑娘起高调:“我们店里有规定。”
这话可把向妈妈气坏了,提上包拉着我就走。
这短暂的冲突算是救了我一命,如果不是服务员进入包间,说不定我已被向妈妈?去一层皮。如果继续留在包间内,我的小命都要难保了。我心想,以后要多来这家店光顾。
向妈妈嘴上说着没有多少时间,却领我逛起了商场的金店,她拿起一条价值四万多的项链,要让我试试。我推脱说不用了,她就离我又近一步,想到刚才手臂上的疼痛感,只得答应试一试。我还没把项链戴上,她就说适合我,欲去结账。明知向妈妈有所企图,一来有些畏惧,二来不要白不要,于是就欣然收下。已有这样的思想准备,不如先发制人,我问向妈妈:“我爸爸手机里的信息可以告诉我吗?”
她盯着我,抿了抿嘴唇。心知肚明,优雅的女人正在思考。
“阿姨,我年龄也不小了,还是家中的长女。父亲刚刚去世,他有未完成的遗愿,我理应尽孝。您之前写了小纸条,怕我接受不了,”我笑,“我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呢?”
“你接受不了的。”她还是这么说。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接受不了!跟你浪费什么时间啊!”我转身就走。显然,我的情绪不太对,但没想到它奏效了。
向妈妈瞬间换作惊恐的表情,她没料到我会发怒:“有话好好说。”她连忙死死拽住我,又是这一套,我回头瞪了她一眼,向妈妈知趣地松开了手。
“别再碰我,咱俩划清界限。”胸膛里那口恶气终于抒发出来,我对她说,“我咨询过,上次被你强逼签下的证人证言表是不算数的。”
在我离开很久——步行着漫无目的往前走,身后的向妈妈依旧紧跟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没有凑上来,也没有妥协离去,她像块狗皮膏药,黏在身上就很难甩掉了。我拦住身边路过的出租车,紧忙钻了进去。司机问我去哪,我只顾着回头看追逐的人,没有理会司机问话。
向妈妈的身影越来越渺小,人潮汹涌,她淹没在汪洋大海之中。
司机笑了笑:“是跟熟人吵架了吧,你这一直回头看,还是放心不下啊。男朋友?”
“不,”我摇摇头,“是男朋友的母亲。”恍然间,我意识到,向妈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儿子向南笙。此时此刻,我也依旧是向南笙的女朋友。
人就是这样,冲动一分钟,要拿无数倍的一分钟来后悔。
司机又问一遍要去哪,我就报了目前居住地的位置,半路上看到卖烤鸡架的店面,特别想吃,就让司机停车等我一会儿,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二十分钟,我额外给司机付了候车费。
我摸了摸烤鸡架,嗯,还是热的,回家之后便可以大快朵颐。怎料刚走出电梯,天啊,是向妈妈,她立在门前,不出意外的话是在等我。
“你……”我显然无话可说。
向妈妈说:“我猜你会回到这儿,这套房子是我买的。”她立马摆手表达歉意,“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还想和你聊聊,我得救我儿子啊。”
“阿姨,我们去屋里坐吧。”刚才在路上,我就已想到向妈妈所有言行举动是为了谁。她是律师,显然非常了解回避制度;她是母亲,为了孩子亦可不顾一切。
养父下葬没两天,我就搬进这里跟向南笙同居,很快,警察上门逮捕了他,此后都是我独自一人在这里住。我已经熟悉这间房子,我对面的女人,她比我更熟悉。所以,拿杯子倒上水,拿盘子盛放我买来的鸡架,都变成面前这个长辈的活儿。她把高跟鞋蹬掉,赤脚走来走去,麻利地行动,全然褪去在外优雅女人的样貌,变成家庭主妇,甚至还唠唠叨叨道:“你们两个孩子太懒了,在家得打扫打扫卫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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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妈妈煮了方便面,家里能吃的也只有它。俩人啃鸡架吃方便面,也挺自在。她说向南笙从小就体弱多病导致其不善表达,而正是在认识我之后才做出改变,像是个普通孩子。向妈妈很多年前就知道我这刚烈的性子,她预演过很多次与我见面时所说的话,万万没想到最后是坐在家里吃方便面。她再次向我表示不愿告知养父手机里的秘密是为了保护我,但如果我必须要追本溯源:“佀晓珺,记不记得你和南笙曾经有个同学,叫沈冰露,她跟你父亲的关系不普通。沈冰露称呼你父亲为‘爸爸’”。
她掏出U盘:“我一直在纠结给不给你。这里面有你父亲跟沈冰露的微信对话。”向妈妈缓缓说出口:“所谓的‘爸爸’,好像是另一种层面的‘爸爸’”。
我呢,我是什么反应呢,应该以他们为耻吗,应该羞愧难当吗,应该尖叫着惊呼自己的父亲太过分了吗。不,都没有,这种事并未在我心里惊起波澜,好似我的父母向我陈述了一个故事,那个故事的开头是妈妈出轨了沈冰露的父亲,那个故事的结尾是上演复仇记的养父包养了沈冰露。
它们完美的有始有终。
向妈妈见我面无表情,套用偶像剧台词对我说:“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都多大了,阿姨。”反而是我在坦然,“我爸人都离世了,难道要跑到他的坟前指责吗?”
她神情紧促,慌忙摆着双手:“听着小珺,绝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