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晋文公重临君主之位,却唯独不封赏介子推。介子推不想邀功,携老母悄悄离开。晋文公却突然后悔追上去,以百般强硬手段请他归朝,要封赏他作官。介子推躲进山中,晋文公便三面放火烧山,逼介子推出来。
大火熄灭后,人们才看见介子推背着老母,活活烧死在一颗柳树下。
晋文公痛不欲生,却将那棵柳木伐成木屐,日日践踏在足下,望之悲叹愤慨。又命天下不准在介子推忌日生火,只能吃冷食。如此才有清明寒食,千秋万代。
平恩侯凝眸不忍道:“若世上之事,都是恩仇分明,为何你要甩我一鞭,又不忍看这地上鲜血?”
易听雪无法面对他的脸,转过身去,闭眼陷入沉默。
片刻后,她平静下来:“是我害了她。若非我执意入朝为官,她本可以在石城镇平淡一生。若我早点识时务,屈服于建宁王,她不会与我同病相怜,执意带我逃出生天。”
“你何错之有?是我逼她自尽,是陛下将她打入贱籍。”
易听雪猛地回身,不敢置信:“贱籍?郁卿犯了什么错?”
天子诛杀折辱她的建宁王,撕毁众姬妾身契,助她与郁卿脱籍。他还分科举士,提拔寒门,制衡世家,内清缴贼匪,外逐北凉千里,最近还彻查了户部陈年旧赃,赈黔中道南洪疫灾情。这样一个君王,怎会不顾恩义将旧人打入贱籍?
平恩侯苦笑道:“因为他自进宫起,就是这样一个人。”
“进宫?”易听雪蹙眉,隐约想起如今的陛下,当年的二皇子谢临渊,幼时体弱多病,曾养在道观中。直到九岁那年,才被先皇接进宫。
但时间太长,她早记不清当时之事。再者谢临渊回宫时,也没在京中掀起多大风浪。
平恩侯道:“他刚进宫时,连大虞官话都不会说。”
“那他说何地方音?”
“北凉语。”
易听雪瞪大眼,这些宫闱秘事她不曾听过,也未曾寻到过蛛丝马迹。
“他不仅能说流利的北凉语,还茹毛饮血,不懂半点规矩,连筷箸都用不好。他进宫第一日,夜里拿匕首割了守夜内侍的喉咙,只因内侍听见他做噩梦,想上前关照。他被送到弘文馆与众王孙共读,第一天就气得太傅暗骂他衣冠禽兽,狗屁不通。但仅仅半年,他就与常人看不出区别。又过了两年,京中甚至传闻二皇子殿下贤明温良。”
平恩侯闭着眼,虚弱道:“可自打他回宫,先皇后郑氏与大皇子相继暴毙,三皇子五皇子因病去世,先皇更是死因成谜。他亲生母后孟皇后终日吃斋念佛,他一母同胞的皇弟建宁王下落不明。整个大虞皇室只剩一个牙牙学语的六皇子。”
易听雪惊得差点站不稳,甚至想捂住平恩侯的嘴,但又想听下去。
“谁也不清楚他进宫前,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但他与年少的先皇,生得八成相似,因而颇得先皇偏爱,后来竟将他立为太子。”
易听雪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陛下不是太后长子吗?为何流落在北凉……”
“谁也不知。”平恩侯压低声音,警告道,“陛下就像一个深渊,远观壮丽,令人心折,走近就会溺死其中。”-
看完黔中道南的洪疫形势回转的奏报,谢临渊难得心情不错,不知为何,直接来了承香殿。
午后,春光透过菱花窗,洒下淡淡疏影,桌上瓶中的蝴蝶兰素白静谧。
内殿里空无一人,好似光阴永恒停滞在此处。
谢临渊逆光站在窗前,脸色剧变,心脏骤缩,扭头看见一个内侍,厉声问:“她去哪儿了!”
内侍惶恐跪下道:“回禀陛下,夫人,夫人……”
谢临渊头痛欲裂,视线朦胧,隐隐感觉眼疾又要发作。
“……夫人去殿后玩,让让让奴帮忙瞒着雪英姑姑!”
谢临渊一滞,恍然松开他,转身疾步出去。
他浑身煞气来到殿后时,郁卿正蹲在墙角隐蔽的阴影中,手执一根细线,另一端系着树枝,支起一只青玉盆,盆下地上还有些米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