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是上京城里出了名的“直肠子”和“没脑子”,是门阀世家们挥之不去的梦魇。
陈之涣出身寒门,却不依附任何党派,他的出现,就仿佛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刀,直直地插入大应的权贵中心。
他不畏强权,无惧事故,坚持自己操守的同时,也严格地要求别人。他极度憎恶贪官污吏,胆子大到连武德帝也曾被他递折子骂了满满十几页。
百姓们都很喜欢这样敢于直言又凛然正气的好官,他们赞美他,拥戴他。
可百姓们有多拥戴陈之涣,官场上的人就有多排挤他。因为陈之涣的眼里,容不下为官者的任何一点儿瑕疵。
生而为人,又岂会没有瑕疵?
陈之涣委实太过极端了些。
武德十二年秋,承恩伯家的二公子在与人出行时,大肆踩踏麦田,此事刚好被路过的陈之涣撞了个正着。
面对伯爵公子的有恃无恐,和粮食被毁百姓的涕泪横流,陈之涣被气得不轻,当场便以自己的官身对二公子进行了惩罚。不料动刑的小吏下手过重,导致承恩伯家的二公子被打断了脊背,下身瘫痪,终身也无法站起!
承恩伯得知后,当即上奏弹劾陈之涣。
量刑过重乃为官之大忌。
再加上当日求着陈之涣做主的百姓临时反口,称承恩伯二公子已对毁坏的麦田进行了赔偿,他们银货两讫,并无冤屈。
陈之涣辩无可辩,武德帝遂将其下放到偏远的黔州做知县。
武德帝此举看似惩罚了陈之涣,实则却是起了惜才之心。
彼时的陈之涣委实是太偏激了。
武德帝将其遣去偏远地区历练,就是为了让他看看黎庶百姓,看看世道艰辛,藉机打磨其心性,以便将来更好地为民效力。
陈之涣也不负武德帝的期望,将近三年的时间,他长进了很多,也变得不再莽撞,他所管辖的县城是黔州辖内发展最好的一块地方。
照理地方官员没有调令,是不能离开其所任职的县城的,除非该地出现了重大案情,上陈无路,当地官员才会历经万难,入京面圣。
此举所要表达的不信上峰之意,不言而喻。
故而古往今来,这样做的知县几乎没有。
而今陈之涣就带着这样一个天大的案情入了金銮殿,且在他将事情上禀之后,当场就吐血晕厥了过去。
他是一路被人追杀着回到上京的,伤得极重。
金銮殿里,阒然无声,武德帝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首,他不说话,底下的人自然也不敢说话。
良久,武德帝从龙椅上站起。
他应是大病初愈,面色瞧着极为苍白。
武德帝身量很高,却很清瘦,那一身龙袍穿在他身上,较之春猎之时,已经很有些空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