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夫人便愈发觉得唤春是个单纯忠厚之人,对她是更加怜爱,“你是个贤惠大度的人儿,我家这两个丫头,要是有你半分玲珑我便也不操心了。你总大她几岁,以后不免劳烦你多教教你妹妹们。”
唤春笑道:“我在此间,全仰仗舅母爱惜照抚,蒙舅母不嫌弃我粗鄙,妹妹们便如我亲妹妹一般,我又怎会吝惜教导?”
朱夫人点点头,因正为挑选女儿相看之日的衣服发愁,见唤春淳笃可靠,便又拉着她来帮自己参谋女儿的衣服。
唤春看了一眼那堆五彩缤纷的华服,谦虚推辞道:“妹妹年轻可爱,穿什么都是娇美可人。我一个寡妇,如今年纪渐长,那打扮的心思也淡了,这些年就更不爱穿那些红的、艳的了,哪儿能给舅母做什么参谋?”
朱夫人若有所思,当即便选中了那条最华丽秾艳的朱红石榴裙。
唤春回来时,天色已经暗了。
薛响云依旧不乐,“姐姐,这就是你的主意?再去给二姐姐送东西?好让她也艳压你一头?”
虽然二房也没要她的东西。
唤春也不解释,只将东西重又归拢,笑道:“放心吧,你姐姐的风头谁也抢不了,快去睡吧。”
好言哄走妹妹后,天已黑透了,月亮黄朦朦的,像融在黑漆漆的潭水里。
唤春从妆奁里拿起一个不起眼的花树金步摇,抚着中间嵌的那颗珍珠,指尖微一用力,竟把那珍珠抠了下来,随手一扔。
她转身又从箱中翻出一个榆木的匣子,若有所思地望着匣里那颗荧荧如月的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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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的,朱夫人得知周徽华的打算后,立刻就去找了周老夫人哭诉。
只说她们自家丫头怎么胡闹,关起门来终究是自家的事。可唤春是客,四丫头怎么能连她也欺负了去呢?此番老夫人要是不罚四丫头,便愈发让人觉得他们周家的女儿没皮没脸没规矩了。
周老夫人沉吟不语,也不表态,只说是小孩子胡闹,她一把年纪的人了也跟小丫头一般见识?让她先回去,她自有处置。
朱夫人看着老夫人避重就轻的态度,心里只觉没趣儿,不由埋怨老夫人偏心。
到了十五那日,朱夫人专门花重金从外头请了有名的梳头娘子过来,给女儿梳了个最时兴的发髻,又把自己的钗环首饰,珍珠玉翠,全都搜罗了出来,堆小山似的往女儿头上、身上戴着,势必不能让任何人抢了女儿的风头!
酉时的时候,众人依礼去跟周老夫人请安。
朱夫人母女刚到永庆堂就跟周徽华撞了个正面,看着对面打扮的同样花枝招展的女郎,周令婉一时哽住,气的脸都绿了。
周徽华下颌微扬,“这秦淮夜游人人可去,不见得你去了,就不许我去。”
朱夫人心里着实恼恨,又恐误了时辰,沉着脸拉女儿入内见周老夫人。
唤春随后过来,来时刚巧和王容姬碰上。
她今日打扮的素雅,身着一袭淡黄云纹缘边大袖襦,黄白间色交窬裙,外罩了件薄如蝉翼的纱衫。头梳云髻垂髫,没有多余的首饰,只戴了一个小巧的花树金步摇,冠中嵌着一颗明珠,金树枝上垂着几片浅淡的蝶贝坠。
王容姬看她这副模样,便笑道:“我的好妹妹,今日打扮的也忒素净了,不知道的,还当是我们不懂待客之礼,苛刻了你呢。”
唤春回笑道:“外祖母怜惜我,舅母们也待我如亲女儿一般,姐妹们又都这般和善可爱,来此就跟回了自己家一样,吃的、用的、住的无有一处不舒坦。只今夜主要是让二妹妹去相看,我不过作陪罢了,岂能喧宾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