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超量透支对她造成了不小的负担,因此在梦境中,她再次回到了最弱小的时候。
有人捏住了她的脸。她的下颌被一个坚硬而冰冷的东西抵住了,那人用的力气并不小,她感觉到一点细微的疼痛。
“长得倒是不错。”那人开口说话。是个有点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女人声音。
白郁湄的意识恍惚了一下。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女人的声音了,因此一时甚至未能反应过来。
她在梦境中睁开眼,对上一张妆容精致的脸。
——楠九岛姜氏,姜敏如,陆哲的结契道侣。
“就是看着不怎么安分……”姜敏如身边一个男子目光在白郁湄的脸颊上一扫而过,轻蔑道,“这样不驯顺的奴仆,留着也是多事。”
白郁湄挑起眼皮,冷冷地看向说话的男子。
她永远记得此时此刻的每一分细节,自然也想起了这个男子的身份——姜敏如的兄长,姜氏前途无量的少主姜博远。
男子的轻贱的眼神中隐藏着微不可察的惊艳,而那时的白郁湄没有看出来。
曾经的她是如此弱小,夫君是她能拥有的唯一的东西,所以她向他们祈求怜悯……但她得到的只是羞辱与折磨。
白郁湄被捏住的脸颊忽然扯起一个笑容。
……她想起来了,姜博远动手杀死那些姜氏族人前,也曾涕泗横流地跪在她脚下乞怜。
她总是记得此刻他轻蔑的表情,倒是有些忘了他临死前那绝望的滑稽样子。
唔,此间事了,若是还能回岛,倒是要把他召来,好好温习一番,白郁湄心想。
“陆家那小子不肯放弃她呢……倒显得我是什么恶人一样。”好像完全没发现手中女子脸上露出了怎样反常的表情,梦境中的姜敏如依然死板地按照她记忆里的模样说着台词。她说着,一边吃吃地笑了起来,发髻中钗环随着动作摇晃碰撞,发出稀碎的叮叮声响。
“明明是他家上门求娶,倒赖得我们做这个恶人,”她松开手,手指上的金属戒指在白郁湄的下颌上留下一个淤红的印痕,“真的杀掉了她,陆氏那个小公子定要与我纠缠不休的,哥哥,你要怎么处理她?”
“喂点药,一年半载的也就没了,陆家也不敢追究什么,”姜博远半偏过头不再看她,随口搪塞道,“你们女孩儿不必脏这个手,便都交给我来吧。”
白郁湄已经懒得再看这梦中人的表演,干脆闭上了眼睛。
此情此景曾在她脑海中千万次的反复再现,只是那时她心中还有恨……比不得如今只是倦怠。
她感觉下颌再次被人捏住,腥甜的液体被灌进了嘴中。
熟悉的疼痛从喉咙一路蔓延至心口,白郁湄简直要笑出声来。
——陆哲结契礼前夜,姜氏许她一味梦生之毒。
此毒三日一服,若是断药,便心如刀绞,生不如死。
姜敏如自诩仙门贵女,看不上她这样的微末草芥,不屑刁难。可姜博远这个伪君子却不同,他是光风霁月的天之骄子,自然不能有任何的逾矩之举,于是所有的阴暗都施予了白郁湄这个迟早就死之人身上。
环佩叮铃声逐渐远去——姜敏如明日结契,自然没有时间与她虚耗。
白郁湄被人扔在地上,头颅贴着冰冷的石砖。
她心情颇为平静地躺着,等待着记忆里,来自头顶的那一下剧痛。
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四下一片寂静。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识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