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廷安肃声道:“如果媵王真?的在暗中锻造军械,那么,他很可能是在准备造势谋反。”从他回?京述职的那一日,士子?动?乱、流民寻衅等案桩,俱是他计划之中缜密的一环,冥冥之中,一切俱是谋划好了的。
贰心,原来从一开始就存在。
温廷安道:“我倒想着了一个潜入酒场的法子?,常娘过几?日打算去酒场进?行招标,想必会带着一些下人?去,我和苏子?衿会与之携往。”
温廷舜凝了凝眉庭:“那这些账簿呢?”
温廷安道:“潜入酒坊之前?,我们磋商过了,原本调查账簿的任务,是由沈兄与元昭负责,但今下你将账簿寻着了,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沈兄与元昭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他们二人?会将这些账簿带回?鸢舍——温廷舜,你也随同他们二人?一同回?去,毕竟,这酒坊终究是一座是非之地,你不能继续在此处久留。
她道,“账簿可以算作媵王谋逆的罪证,你们回?去便告诉阮掌舍,让他数日后速速派遣大?理寺查封酒场。”
温廷舜心中微冷,料知?到了温廷安的话外之意,凛冽地掀着眸,一错不错地看着她:“我们离开了,那你呢?”
温廷安淡淡地笑了笑,将这一叠账簿用绸布包匝好,递呈给?了他:“酒场那一处地方?极为凶险,魏耷他们下落不明?,而我身为斋长,自当得要追查到底,至少得垫个后。”
温廷舜偏头觑着她,嗓音不温不凉,丝毫辨不出甚么喜怒:“你是何?时成为了斋长?”
明?明?在任务之前?,阮渊陵钦定了他是斋长,怎的目下成了长兄?
温廷安挽着胳膊,挑了挑眉心,淡声道:“你们五人?出事以后,阮掌舍吩咐我们剩下四人?接续了你们的任务,我被钦定为了斋长,因于此,自现在伊始,九斋一切都听我差遣,知?否?”
温廷舜目色偏寒,温廷安觉察到他容色不虞,便问:“你若不服我的计策,你尽可说一说你的想法。”她自觉还是较为民主的。
温廷舜捋平心中莫名升起的郁气,凝声道:“依我的拙见,假令要去酒场调查魏耷他们的下落,就得让众人?一同去,不论是你还是苏兄前?去,皆是太过涉险,若是我们同去,多一个人?起码多一份照应。更何?况,那酒场这般大?,光你们二人?,要搜找魏耷四人?,要寻到何?年何?月?”
“魏耷与庞礼臣算是九斋里身手最好的人?罢?此外,吕祖迁与杨淳都算是聪慧的,他们四人?加在一起,实质上,并不比我们弱上多少,但他们仍旧出了变数,若是我们几?位同去,可能也丝毫改变不了甚么。”
温廷安循循善诱道:“最好的计策,便是咱们分头行动?,你们且将这一叠账册带回?鸢舍,坐实媵王谋逆的罪证,速请阮掌舍带人?抄封酒场——”
话未毕,烛火倏然被风吹熄了好几?盏,一片明?明?灭灭的光影之间,温廷安眼前?有一些恍惚,看不清温廷舜此刻的具体面容,只得依稀辨识出他冷白?肌肤上的凉冽线条。
她的话没有说完,却能明?显觉知?到,在她说出前?一截话的时候,温廷舜的气场似是在一瞬之间冷若寒霜。
他朝着她的方?向走近了数步,两人?之间的间隙,亦是愈发幽近了。
温廷舜的眸色吸纳了窗扃之外的雾色与冷霜,有一些微漉,与方?才?的冷淡相较,添了数分难以言喻的思绪,俨似一只兽刻意掩藏住了锋芒,夜色模糊了他的棱角,但他的话辞沉沉,在寂夜里擦出了一簇火光——“恕难从命。”
温廷安抬首看着他,神情有一些不解,她想不明?白?温廷舜为何?会不同意。
两人?都沉默地不言语,她在等他的解释,他却在等她主动?问。
这一片静谧之中,仲春的雾色掩映着菡萏院,月色被窗格筛得细碎斑驳,像是一片鎏银,淅淅沥沥的铺落在了内堂的地面之上。
空气太沉静了,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吐息。
像是潮汐,时卷时纾,不知?是牵动?了谁的心神。
靠得太近了,近得温廷安能明?显地浅嗅到温廷舜身上冷冽疏旷的桐花香气,她的人?儿不由得悸颤了一会儿,檀唇微微翕动?,莞尔问道:“温廷舜,你不让我去酒场,莫非是担心我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