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柳垂首:“是。”
夜不算深,陈宗贤想通了点事顿觉心里舒坦了不少,他和蔼地留惊蛰在府里吃夜宵,但其实应该也不是单纯的吃点夜宵那回事,大约还是想再问惊蛰点什么,细柳心里明白却什么也没说,独自出了陈府,避开巡夜的官兵回到紫鳞山上。
“左护法,老山主要见你。”
才到洞府口,一名青衫白裙的女弟子俯身说道。
他们这些人不是不会说话,而是山主玉海棠与老山主都喜静,他们习惯于进洞不说一字的规矩。
石壁燃灯,火光如簇,细柳入中山殿,又穿过一条昏黑甬道,眼前豁然见光,依山体内石壁而建的石像巨大,乃是人首龙身,龙尾处石质如紫如金,细密而分毫毕现。
细柳自龙尾底下的洞门而入,石像中别有洞天,内载书册万千,长长的幔帐如遮如掩,玉海棠侍立阶上,那一张长榻上,老山主佝偻着脊背,披着一件黑衣斗篷,一张脸隐在昏暗阴影里,时而咳嗽。
细柳在阶下站定,幔帐后那老山主端详着她,声音发哑:“细柳?”
“是她。”
玉海棠低声应道。
老山主“唔”了一声,意味深长:“真是许久不见了。”
玉海棠抿唇,见老山主仿佛只是随口一声,再不置一词,她便看向底下的细柳,问道:“见过他了?”
细柳应声:“是。”
玉海棠看向那位老山主,他在幔帐里一动不动,她便又问细柳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应该已经绝了要保王进的意思。”
细柳说着,抬起双眸,“还有,他似乎已经择出了一条路。”
玉海棠眉心一跳:“谁?”
细柳道:“一皇子姜寰。”
此话一出,洞中几乎一静,随后幔帐里传出来一阵隐约的,沙哑的低笑,玉海棠恭谨地朝幔帐里看去。
“……好啊,”
那老山主慢慢地笑,“都知道天要变,不管是下雨还是下雪,总是要变,连这老泥鳅也咬牙选了条道走。”
“海棠,”
他隔着帘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石阶底下那道年轻女子的身影,冷不丁地道,“你说花家如今那份家业,有多少是那周家曾经没抄完的家底?”
玉海棠一下低头:“海棠……不知。”
又是周家。
细柳耳力敏锐,她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由想起怀中的那枚银叶,昨日田埂上,陆雨梧才以银叶相托,请她寻周家小姐。
她忽然觉得,自她下汀州之日始,周家便被人反复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