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房琦亲率五百铁鹞子开道,一路太平。
即将行至平野驿,太阳已然落山,想到少主尚未恢复元气,贾来喜准备在前方驿站安顿休息。
驿丞老贺是本地人,世代务农,为人也不算伶俐,可他有个令人眼红的本事:能生儿子。靠着家族人丁兴旺,又有十个儿子撑直腰杆,混上这不入流的芝麻小官。
俗话说官字两张口,兵字两只手,别看驿丞无品无级,那也是官,在平野驿是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平时逢年过节,族人先来老贺家里拜会,有想将子侄送进驿站当门卒或者车夫,必须得备一份厚礼。
于是两年来老贺过的很滋润,顿顿有酒有肉,天天喝的昏天黑地,听别人一口一个驿丞大人喊着,以至于忘了自己叫啥。
太阳还没落山,老贺跟四个儿子支起酒桌,锅里炖着牛头,酒杯斟满别人送的高粱红,仕途平顺,儿孙满堂,妻妾一室,衣食无忧,那叫一个滋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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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小儿子端起酒只饮了半杯,老贺横眉竖目道:“你咋回事,喝酒喝一半,夹菜你最快,你这样的娘们货色,还妄想接老子驿丞,谁家当官的只吃肉不喝酒,那升官发财都是喝酒喝出来的,偷奸耍滑玩小聪明,谁愿意拉扯你上位!”
小儿子不过十五岁,未褪去嘴边绒毛,听到老爹训斥,腻歪说道:“酒太辣了,俺喝不进去。”
老贺把筷子一拍,骂骂咧咧道:“混账玩意儿!纯属烂泥扶不上墙!老子还说家里数你脑子好使,认的字最多,等秋闱后托关系花银子,把你弄到凌霄书院,酒都喝不下,读你娘的书!光读死书,能当官吗?!趁早死了这份心,不如在我的驿站里喂马,起码成了亲之后,饿不死老婆孩子!”
“俺喝完还不行。”小儿子满脸不高兴举起酒杯,捏着鼻子一饮而尽,辛辣入口,直吐舌头。
老贺冷哼一声,“窝囊废!”
咣当一声,房门忽然被一脚踹开。
老贺正憋了一肚子火,被响动吓得一激灵,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张口就骂,“谁家没规矩的东西,敢踹老子的门,你他娘的没长手还是没长嘴,不会用干脆剁了!”
两名轻甲武官眼神阴冷,摁着刀柄立在房门左右。
随后走进一名披有山文甲的武将,窄脸宽肩,目光灼灼,拎着马鞭一言不发。
父子无人被他双眸盯住,像是毒蛇缠住喉咙,从尾骨到后脑勺凉到麻木。
老贺在山野驿干了两年,学会了察言观色,知道山文甲乃是四品以上武将标识,那两名轻甲武官至少是都统,自己这驿丞,约莫连人家的马都不如。
北庭可不是京城,红紫贵人多如牛毛,文官压的武将喘不过气,在本地,武将职低权重,赵之佛在没授勋之前,仅仅是三品武将。
来人是四品。
整个北庭,不超过一手之数。
必是五虎之一。
老贺吓得魂儿险些飞了,酒意顺着汗水狂流,慌忙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喊道:“拜见将军!不知将军大驾光临,恕小的满嘴喷粪。”
三个儿子接连跪在父亲身后。
房琦没吭声,步伐缓慢走到酒桌旁边,拎起半坛高粱酒,闻了闻,说道:“你是驿丞?”
老贺颤颤巍巍说道:“小的正是山野驿驿丞。”
北策军军规森严,值守时饮酒,会被砍了脑袋,老贺当然听说过赵之佛的治军之道,自己在驿站饮酒,还带着儿子,要是放在北策军中,必死无疑。
全家老小的性命,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四品武将轻声道:“我姓房,房子的房,奉大都护之命,前来迎接贵人,麻烦驿丞大人去把客房清空,再仔仔细细打扫一遍,半个时辰之后,贵人会到山野驿暂住一晚。”
听到对方没想砍自己脑袋,老贺悄然松了口气,又想到大都护都要护送的贵人,顿时又把心提到嗓子眼,“房将军,前来驿站借宿的客人,其中不乏官吏,我这一个小小的驿丞,冰天雪地里撵人,谁会听命?轻则挨一顿耳光,重则挨顿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