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以我命去偿。”
安是愿其实是在问:人真的能做到毫无私心,没有偏颇吗?
奚玄卿告诉他:人自然是有私心的。但这份私心的代价只能自己承受,不该用别人的安危作为代价。
他唯一伤过的人,便是仓灵,他愿以命去偿。
安是愿怔了许久,忽然展颜一笑,神情灵动,竟看不出他这身躯是傀木所化。
“我同你一样,愿以命替他去偿。”他说,“这些年,我被困在涅槃世界中,想了很多,忽然觉得我曾经自以为是的献祭和付出,都是笑话,无条件的付出去爱我的臣民,却导致他们慢慢地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我所谓的‘爱’与‘善’让他们习惯了恶。”
他做了那么大的牺牲,他本能半步成神。
他却说:“我不好的,我不配成神,这些年的锉磨让我只想寻一个解脱。”
他自言自语说了许多和怀渊无关的话,看起来只是倾诉一二,仓灵却越听越不对劲。
仓灵问:“你想替怀渊偿罪?”
安是愿抬眼,温温和和地笑着:“嗯。”
安是愿一开始就是想送怀渊回天外天,他们都知道,而且,他应该也晓得就算他如何天花乱坠地恳求,他们也不可能答应放过怀渊,又何必多此一举,讲了那么一个冗长的故事,又七拐八绕地表明自己愿替怀渊偿罪的决心呢?
“你在拖延时间。”奚玄卿一语道破,“怀渊在哪儿?”
安是愿怀中的兰草只不过缭绕着一层灵气,轻轻一拂,便恢复本来模样。
它只是一盆普通的兰草,却骗过两位神祇的眼,只是因为它与真正的绛仙草之间用秘术勾连了一条联系,绛仙草让兰草看起来特殊,又借兰草吸收灵气为己所用。
联系一斩断,兰草瞬间枯萎凋零。
从混乱意识中缓过来的奚玄卿,一把攥住一条无形的灵线。
在安是愿原地消失的那一刻,奚玄卿牵住仓灵的手:“这一次,不要走丢了。”
仓灵微愣,心底一阵阵泛着热意。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他难免幻想:这话,要是奚暮说的,该有都好啊。
那他一定牢牢攥住梦中那只手,死活都不撒开。
仓灵握着胸前玄玉:“嗯,不会走丢了。”
天地间风云变幻,雨后晴空被乌云笼罩,压地很低,沉闷闷
的,浓郁厚重的乌云被风搅弄成漩涡,像是挂在天上的大磨盘,随时会坍塌砸下,将这片土壤击穿。()
偏偏这异象并未惊扰王城中的百姓,他们依旧像以前那样重复一成不变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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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的佃农从木桶里舀出一大碗水咕哝喝下,抹了把已被风干彻底不存在的汗,继续弯腰劳作,城中摊贩空握着手眉开眼笑地给顾客推卖,摊贩面前的女人细指点挑,拾起一支早被风卷走不存在的步摇往发髻间簪,瓦屋掀飞,无人问津,乱石磕破脑袋的人还在说说笑笑,血液渗进眼睫,也毫无感知。
他们都不是活人,只是存在于几十万年前的那个鸿濛世界里人的虚影投射。
他们对幻境中发生的变故视若无睹。
可这片死地的幻境做的太逼真,乍一看难免怅然。
仓灵捏了捏奚玄卿的手指:“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