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要走的那两个伙计还蹲在墙角边上,这一出闹得不上不下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二人远远盯着戚雪,闻着饭香似乎也是有些窘迫,她淡声给了个台阶:“来用饭,吃完了去生火把泡好的高粱蒸了。”
有了这句话,两个伙计这才心里有了底,应了一声后搓着裤子过来了。
这顿饭吃得安静,院门半敞着,吃到一半时,门缝里蹑手蹑脚探进来半个脑袋。
起先戚雪还以为是小豆子,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个姑娘家。
“翠翠?”戚雪有些惊讶,手里还捏着甜薯,起了身。
“戚雪,你救救我,救救我吧——”翠翠看见她就止不住的大哭,扑通往下一跪。
“你这是干什么?”戚雪赶忙上前将她搀起来,翠翠是她打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她的性子哭成这样指定的出大事了。
戚雪直觉跟镇子里这几日的怪事有关,回头瞧了眼院里的几人都在往这边看,便将她引出去了些,隔着门轻声问:“怎么了,有事好好说。”
“你救救我阿雪,只有你能救我。”翠翠将戚雪视作了唯一的救命稻草,那双眼睛红红的,一看便是已经哭过一大场了,此刻一着急又再往下掉眼泪:“早上我家门口也被狐狸扔了只死鸡,我不想死啊,我家就我一个姑娘,我爹还等着我给他养老送终,只有你活下来了,你救救我——”
翠翠说着就又要跪下,戚雪赶忙拉住了她。
小姑娘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俨然便是一副已经死到临头的模样。年前戚雪的爹上山被毒蛇咬了,镇子里没人能救,在这种偏远的山镇里几乎便只有死路一条,后来听乡亲得了个偏方,得要后山岭里长的那种紫色的无花果救命。
那玩意戚雪见过,长在很高的树藤上面,虽然铺的跟张网似的,但下头都是悬空的悬崖,当时她认识的人里面就只有翠翠最瘦小,身形长得跟个小孩儿似的,还长年累月在山里上蹿下跳,极其灵活。
是翠翠帮她救回老爹的,戚雪欠她一个过命的大人情,如今说什么都得帮她。
戚雪思来想去,将昨日做的所有事情都跟她讲了一遍,最后摸了把手腕上的佛珠,咬咬牙,摘了下来套在了她手上。
“这是金龙寺方丈给的,驱邪避凶,你好生收着,希望能助你平安度过今晚。”
换做别人,戚雪是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把这种东西给出去的,但翠翠不一样。
她摸着佛珠频频点头,“我记住了,记住了,我现在就去找那道长请符,我回去拿钱。”
戚雪重新回到院子里,避开桌上几人探究的目光,神情自然坐了回去,“吃饭吧,盯着我看做什么。”
其他几人都默默又低下头去,谭叔估摸着是猜到些什么了,看了眼戚雪的手腕,那串珠子没了还是挺明显的,她将袖口往外拉了些,当着这么些人的面,也不好解释什么。
秋日的太阳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眼看着就又是天黑了。
各家各户都掌了灯,谭叔趁着伙计们睡下之后,悄悄来敲开了戚雪的门。
“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心里有数。”戚雪猜到他会过来,低声道:“但爹说,咱们做人要讲良心,翠翠也被狐狸下了聘,要真看着她就这么死了,我过意不去。”
谭叔原本就是这么猜测的,此刻听到证实,也沉默了。他是知道翠翠同他们家那些渊源的,也心疼那瘦小又好心肠的姑娘,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叹了口气:“这造的都是什么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