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苏离开澎岛后的那一年年末,姜眉在澎岛苦等薄霖未果,又几次三番被薄霖的债主上门逼债,为求自保和生活,依附了另一个与薄霖有些交情,早先就对她很有想法的男人,远走禾城。
姜妤笙迫不得已,只能办理了转学手续,随她去往禾城。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姜眉和那个男人,根本没有帮她办理清楚转学手续。她的户口不在禾城,高中也不比曾经的小学阶段,但凡好一点的公立高中,都有非常严格的入学标准。
她根本就不符合。
但好一点的私立高中,学费高昂,男人又不愿意为她花这一笔钱。
至于姜眉,姜妤笙分不清她是根本不在意,还是真的无能无力,除了安抚她,让她等一等,告诫她要帮忙照顾好男人还在读小学的儿子,表现得好一点,搞好关系,还是让她等一等。
于是这一等,就是大半年,她被迫留级了一年,在次年的九月份,才勉强进入一所生源很差的私立高中读高二。
这所高中升学率很差,学习氛围几乎可以说是没有,连老师都不指望这些学生能够考上什么大学,每天上课都只是照本宣科,敷衍了事。台上老师说老师的,台下学生聊学生的。
于是方言不通,又是插班生,长得又漂亮,又一副清高好学生做派的姜妤笙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两个星期,她就被孤立和欺负了。
但她都咬牙忍了下来,她怕告诉姜眉,姜眉会说你干脆不要读了,一天天的屁事这么多,烦死了。她要读的,她还要读得很好很好才行。
她记着薄苏告诉过她的,她的理想院校是北城大学的新闻传播系,她相信以薄苏的能力,她一定能考上的。而她,也一定一定要努力,考到北城去。
她相信薄苏一定就在那里等着她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薄苏去到北城后两个月,突然就联系不上了,但这个坚定的信念,就像黑暗里的一束光,始终指引着她前行。
偶尔撑不住的时候,她就趁着舍友们都睡着了,床帘都拉上了,偷偷地把藏在床尾衣柜最深处的那块银色机械表取出来,轻轻地抚摸、静静地凝视。
小心翼翼地拧上几圈发条,闭上眼睛,放在耳边聆听,仿佛又能听见那些彼此依靠的日夜里薄苏温热的心跳与离别那一日温柔的轻语。
想着这一点甜,她就又能捱过很多很多的苦。
她就是靠着这样的渴切与希望,咽下了所有的眼泪与汗水,一路向前的。
可惜,没有等到她支撑到高考,姜眉给了她最后一击——
高三上学期刚开始三个月,她要她辍学嫁人。
她说上次男人的朋友们来家里吃饭的时候,男人好友的儿子看上她了,条件还不错。就比她大三四岁,长得还可以,文化程度虽然不高,但是家庭背景好,人脉广,名下几套房,又是独生子,她嫁过去,后半辈子绝对是衣食不愁,做个富家太太就行了。
她不愿意,姜眉就苦口婆心地劝她:“期中考你自己也看到了,就你那个成绩,能考上个啥啊,你再读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师资和学习氛围太差了,她再拼命,也是独木难支,别说重本,好一点的二本都够呛。
“况且,”姜眉说:“囡囡,别太要强了,女人总归是要嫁人,是要依附一个男人的,妈妈也是为了你好。这个真的还不错,妈妈仔细考察过的,就算你考上了大学,最后嫁人,也不见得能够嫁进这样家庭的。”
“妈妈也是真的不想,你在这个家里,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这一句话,她转开了眼,不看姜妤笙,说得既轻又隐晦。
姜妤笙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原来她都知道,知道男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知道他有时候试图对她动手动脚,她明明都知道她在忍受什么,可她一直装不知道,她做那个男人的帮凶。
姜妤笙的眼泪簌簌下落,她吸了一下鼻子,很努力地才忍住了哭腔,红着眼睛问姜眉:“我们就不能离开吗?我们就不能靠自己生活吗?”
等她上了大学,她就可以勤工俭学,学费也可以自己申请助学贷款的。她受够了寄人篱下看人脸色晚上睡觉都要在枕头下藏一把剪刀的生活了。
姜眉却说:“离开了我们靠什么生活?你说得容易,你现在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哪一分不是靠我靠男人得到的?你让我离开,哦,那你想让我做什么去?我一把年纪了,你也成年了,你是要让我去洗碗、去拖地、去给人端屎盆尿盆养你吗?”
“囡囡,别傻了,这世道就是这样的。你可能觉得你叔叔不好,但是,男人不都是这个德行,我到这个年纪,早就看透了。妈妈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你听我的,妈妈给你说的这个,真的还不错,你别错过了,回头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