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业绥无奈一笑。
新岁一到,楚却意、楚妙意以及楚卫罹、楚卫隺都合该回自己居室去睡的,只是楚却意的精神头还在,偏拉着兄姊也不准睡,陪她玩牌贴,像是怕来不及,要一夜就将所有好玩的尽数玩尽,又恐是怕往后再不能有这样跟兄姊开怀的时候,不论做什么都要在一起才好。
西堂以十二扇的花卉草虫蝈蝈围屏隔作两边,谢宝因和楚业绥在靠西的那边谈着话,听见另一边的声音,心里面的那个主意就跟生根发芽一样,再也拔不掉。
“六娘去尼寺这几年,身体瞧着要好了些,要不寻个日子请疾医来探下脉。”
身为长嫂的她仔细斟酌着措辞,怕哪个字说错便会被人误解,连男子的神色也不敢去瞧,楚却意是被送去了尼寺,身体才好起来,她硬要留下,难免会被人怀疑有何心思。
仔细想了想,又道:“怎么说也是楚氏的女郎,要是已经好转,留在家中先住着,我也定会仔细照看,要身子又差回去,再送回尼寺也不迟。”
想起郗氏,谢宝因心里又打起退堂鼓来,刚要摇头叹气作罢。
楚业绥思量半晌,将围炉边炙着的洞庭橘上所沾染的尘灰拭去,顺手递给女子,淡淡道:“她要愿意留下便留下,要心中实在不愿,还惦念着那尼寺便顺她的意,过了上元再将她送回去,你也不用为此劳累。”
炙橘温热,果味也随着热气散出。
谢宝因吃了瓣,莞尔点头。
外面的楚却意在连续输了几局后,正在跟自己阿姊撒娇,以求金骡子不要离开身边,实在赢不过,又进来拉自己长嫂出去帮忙打牌贴。
喧笑中,漏刻壶中的水亦在缓慢滴落。
守岁至平旦,禁宫之中忽然发出撼天震地的响声来,禁宫之后,紧着各坊各处也只听见爆竹声,犹如山崩地裂。
守岁至日出,疱屋端来年馎飥吃下,这个岁便也算是守完,楚却意早已瞌睡到不行,迷迷瞪瞪吃完就被乳媪带着回东边屋舍去睡,楚妙意也顺道跟着一起回去。
楚卫罹和楚卫隺亦困倦不行,楚业绥便免去他们今日的经学。
未出嫁出仕的郎君娘子尚还有得睡,大人却不得空闲。
天地家庙一祭完,楚业绥拿湿帕子擦去指尖残留的香灰,吩咐童官去西门备好车驾后,径直回屋舍去换衣。
谢宝因靠在坐席后的凭几上,腿膝处盖这件雀衾,拿着要送楚业绥那些同僚亲朋的节礼单在瞧,听见动静,抬头问道:“今天是元日,郎君这是要去哪里?”
楚业绥沉了半刻,语气如常道:“我告假多日,陛下嫌我怠慢,要我尽早处置完堆积的案宗。”
谢宝因这下也明白昨夜里那舍人确实是额外说了些什么,顺手将节礼单放在面前几案上,起身去服侍男子穿官服,心中却不禁担忧起来,何事需要除夕来特地吩咐,还要元日就去办的。
上次的伤都已经严重到吐血。
她侧身拿过蹀躞带,绕过男子的窄腰,眉头微皱:“郎君日正时分能归家吗?还剩有几副药没喝。”
楚业绥听出女子的担忧,故戏谑道:“我伤好没好,幼福应该知道才是。”
谢宝因抬头娇嗔了眼:“郎君还好意思说。”
那夜行事时,她顾念着他的伤还未好全,想让他动作慢些,谁知这人却动的越发厉害,自己央求不知多少回,眼泪不知流了多少,最后气得张嘴便是对着他肩头咬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