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直到你说了一句话,你说,”贺瓷的语气变得很艰涩,“我能够来到这个世界上是因为你的怜悯心。”
贺瓷见陈弘新一直在对自己使眼色,示意自己别再说了,她却没有理会,势必要把藏在心里好多年的话说个痛快。
“从那之后我便明白了你对我的态度,比自己小二十岁的妹妹,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我也知道自己像是外来物一样,闯进了你们原本牢不可破的三口之家。”
“大家都说爸爸妈妈四十多岁老来得女,把我当成掌上明珠,可真正宠爱小孩的父母又怎么会把六岁的小孩送到国外?”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哭不闹吗?为什么一直到十八岁我有选择权之后依旧选择留在国外?”贺瓷哽咽道,“因为我能理解你对我的疏离,理解在你眼中我带着''原罪''的出生。”
贺苑终于回头看她,眼中的无措和迷茫裹挟着不易察觉的痛苦。
见贺苑的眼中有水光,尽管心中不忍,但贺瓷还是继续说道:“至于为什么我不想妥协了……我好累,不想再委屈自己,京西这么大,既然你不想见到我,我可以离你远远的,不会来碍你的眼。”
贺瓷向前走了一步,在贺苑面前站定。
“贺苑,如果你实在介意我和你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你就当世界上没我这个人吧。”贺瓷很残忍地划清二人之间的界限,“你当我死了,死在了三年前的那场车祸里。”
啪——
贺苑的这一巴掌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陈弘新反应过来,连忙从沙发上弹起来,去握贺苑的手腕,“使不得使不得,消消气啊。”
贺瓷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了眼贺苑,推开姐夫伸过来拦住她的手,不顾两个小孩在后面喊她,跑出了家门。
楼下传来剧烈的摔门声,贺苑泣不成声:“我保护了她这么多年。”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不再需要我们所谓的保护。”陈弘新去擦妻子的眼泪,“有些路她得自己走,有些人注定她要遇见、要重逢,这是她的命,她现在也有为自己选择负责的能力。”
他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小瓷现在竟然在西达上班,看来裴寂早就知道我们当年说了谎,你说他会不会……”
“不会,”知道丈夫想要说什么,贺苑说道,“只要他还在意他的小孩,就不可能会对贺氏动手。”
这倒也是,陈弘新看着窗外的雨,“哎呀”了一声,“怎么又下雨了,也不知道那孩子带伞没有。”
他瞅了眼妻子的脸色,继续担忧地说道:“她情绪这样激动地跑出去,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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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贺苑家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其实贺苑的那一巴掌力道并不重,但贺瓷却觉得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热度一直蔓延到了全身,温度越来越高,烧得她大脑都嗡嗡作响。
贺瓷从单元门出来还未走几步,下午好不容易停下的雨又下了起来,雨珠逐渐连成细线,成年人没有随时随地哭泣的特权,但在雨水的遮掩下,泪水就可以簌簌落下。
雨水将体内的燥热浇灭,贺瓷贪图这一刻的沁人的凉意,这个点大家几乎都在吃饭,无人经过。
一直以来压抑着的迷茫和委屈此刻也爆发了,她蹲在地上,将头埋在手臂中,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来这里之前,贺瓷想过无数种可能,她们会吵架会争执,唯独没有料到姐姐会对她动手,毕竟父母在世时都没舍得这样打她,最严重的情况不过是用戒尺敲手心。
她只是想回国,想回到有亲人的地方,是犯了什么弥天大错吗?为什么贺苑要这样对她?
贺瓷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哭得不能自抑,一辆车缓缓驶来,在她的身边停下。
车灯将她周围完全照亮,她原先藏在黑暗中的情绪也无所遁形,贺瓷眯着眼睛去看车牌,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