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乌云,待会雨势怕是更大,要不要现在回家?”
兰殊沉默了良久,回了一声“好”。
秦陌不动声色往她头上推了大半部分的伞,露在外头的右肩瞬时覆上了一层水渍,他也不在意,就这么缓缓陪她下山。
一路走下长寿坡,秦陌心中记挂着交代,便将卢尧辰的事情,复述给了兰殊听。
兰殊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似是一直都在游神,卢尧辰的动机也已经不再重要,只在最后叹了句:“卢四哥哥,也是个可怜人。”
“你不记恨他离间我你?”
秦陌本还纠结对于卢尧辰的处置,想听听她的看法的。
“自然记恨,但那也是前世的记恨。”
这一世,沈太师依旧没有顾念旧日情分,邵老夫人仍然将箭头对准了她,唯独卢尧辰,他什么都没有做。
兰殊道:“不知者无罪。何况前世,你既把他误认成救命恩人,帮他挡刀也是报恩,其实是常理之中,没什么醋好吃的。是我俩感情不好,怨不得别人挑唆。”
她一句“感情不好”糊了他一脸,秦陌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颇有些哭笑不得,看她一眼,轻声呢喃道:“我那会给他挡刀,才不是为了报恩”
兰殊抬起头,秦陌不再说话,温柔引着她,走向了山脚下停驻的马车。
两人刚踏进了车厢,放下车帘,兰殊理了理头髻,还未入座,车夫扬鞭驰骋,马车顷刻间向前奔驰,一瞬的颠簸,兰殊猝不及防,跌进了他的怀中。
直到双手握住了他的肩头,兰殊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秦陌的肩膀已经完全湿透了。
马车辘辘前行。
四目交汇,兰殊望着他如漆的墨发,他深邃迷人的凤眼,他年轻英俊的面容,一时间,百感交集,平日宽似碧海的心口,此时此刻恍若塞满了流沙。
填海本不是一件易事,可秦陌足够的耐心,终究,将她“知天地广阔,人不过沧海一粟”的释怀心胸,堵得只剩下一隅,里面存放的,是一个拿不起,也放不下的他。
兰殊心中忍不住地唏嘘,而她此刻的目光如此专注,秦陌的心砰砰直跳,沉浸在她近在咫尺的鲜活呼吸中,仿佛下一刻,就想义无反顾地拥吻上去。
可他的理智告诉他,还不行。
秦陌从来都不敢逼她太紧,害怕她再度逃离,只想将他全心全意的爱恋开出一个小口,细水长流地一点点流向她。
山雨并没有延绵到长安城脚下。
马车停在了赵家门口,秦陌掀开车窗,见外头犹有晴空,勾起唇角,转眸,轻拍了拍出了一路神的兰殊,提醒她到家了。
兰殊缓缓起了半身,站在车帘前,犹疑了好一片刻,忽而回过头,“要不然,我给你留个后?”
秦陌先是一呆,被她的话语砸在脑门上,眼前几乎一黑,好半晌反应过来,仍在耳鸣不止,怀疑自己听岔了声。
他心底生出一缕惊欢,恍如做梦般,克制着,不敢置信地问:“你再说一遍?”
兰殊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不得了的浪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