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颂打开舾装图纸,电缆支架、设备底座设置,再看底座型号,他说:“发电机机旁控制箱和配电板发电机屏的接线图都是错的,虽然影响不大,这船也卖了很多条,但是我跟主任讲了几次,再造船还是一样的图纸。”
主任是陈伯。
楚颂又掏出了她的那个本子,开始记录:“好好好,还有没有别的问题?我会跟伊爸反馈的。”
她看起来就像个不知世事,唯有诚恳的小老板。
另一个做船体建造的说:“有一年我们差点重新下料做底边舱分料,就是因为老外规格书跟我们送审图的钢料不一样,规格书是普钢,我们切割的都是高强钢。”
其他人吐槽:“跟领导讲了也没用啊,楚厂长也不管……”
伊姆打了下那人的手,意思就是别讲小楚总爸爸的坏话。
楚颂只说:“楚厂长也没办法管那么细。”
她跟爸爸现在共同管理一个工厂,对外是一体的,她不会去讲爸爸坏话,而且,她爸爸能把福兴厂经营这么多年,也不可能完全只靠时运。
就比如最近,船厂的内外运营还是楚清耀在做,他开着车跑前跑后,磨嘴皮子,一手抓采购,一手抓船东,这砸在手上的船,他总得想办法销出去。
他回到船厂,远远就看到灰头土脸地融入船工中的楚颂,他笑了笑,回到办公室吹空调,又慢悠悠地泡起了茶。
他看着墙上的国内船厂分布图,每个消失的厂子,都被他订上了图钉,图钉早已密密麻麻,他不想承认自己老了,但市场太差,从三年前就不行了,以前人人求他,后面就要他去求人。
他第一份工作就是在福兴厂,一转眼几十年了。
楚清耀拿出钱包,抽出黄色平安符,就能看到一张被遮挡住的结婚照,女人穿着一身蓬松的婚纱,被他抱了起来,低头含笑看着他,旁边挂着一个小小的送子灯笼。
他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照片。
楚颂一推开门,就见她爸手忙脚乱地收起了钱包,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她狐疑地盯着他:“你脸怎么那么红?”
“热的呗,什么事?”楚清耀板起脸。
楚颂是来反馈问题的。
楚清耀没听完就笑了,他就当给楚颂上课。
他冷静道:“图纸问题,现在你接管了,你可以改,以前不改,是因为不改也有人买,找设计院改图太贵又得罪人,第二个,钢板下料错误,你知道这艘船最后怎么解决的吗?”
楚颂用脚想都知道:“你卖给别人了?”
楚清耀冷笑:“八九年前他船东跟我僵持,非要我损失几千吨的钢材,重新下料,买船的人不缺他一个,他上船台的款项都没按时支付。”
“你是我听到的第一个船厂提出弃船的。”难怪臭名昭著!
“不然呢?这是最优解,在商言商,他也违约了,总好过亏损那么多钱。”
楚颂沉默了好一会,因为她有一瞬间,居然觉得是合理的。
她又问他:“伊爸,你看了我提议的那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