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二人听声应道。
“方才进来之人可有杀意隐隐者?”陈煜目光盯着那女侍卫。
代号荒落的逄淑眉摇头道:“回陛下,并无。卑职手中这柄‘幽摄’出自佛门正宗,能感内息杀机,内息浮涌或是杀意隐动,宝剑自鸣。”
“禅寂寺轮藏殿辩经,论到正邪不分之处,便以剑拟人,黄泉幽摄,一邪一正,朕是听过的。”陈煜点点头,略微宽心。“你二人虽领职杀神殿,但不涉杂务,只随朕左右,亦如过往。”
……
叶郎雪以为自己会向前几人一样,奉命入昭之后便会自行放还,没想到竟然被槐荣领着一路向偏殿走去,长廊空幽,细碎的脚步声如踏在心口。
“叶将军,这边请。”槐荣躬身掌着一盏微闪黄灯,叶郎雪紧随其后,不久便来到一座偏殿,烛火昏暗,四周也没有内侍宫女。“叶将军,您看这是什么?”槐荣伸手指向墙壁,叶郎雪侧首看去,竟然挂着一幅巨幅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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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巨画约莫两丈长,一丈多高,几乎占满整面墙壁。画中丘陵连绵,湖泊星烈,江河密布,初看气势磅礴,再看又细致入微,画工之精妙惊为天人,不知出于哪位大家首笔。他仔细端详,发现层峦叠嶂的群山正是茫茫青州崇山,拦腰横亘的一条手掌宽大的雪白丝带就是横穿五州的碧怒江。中州、并州和巴州之间有一个约莫扳指大的圈点写着“巨雄关”三个字,九州之心长安在巨图正中央,大小也不过拳头一般。
“这是……”叶郎雪心神一震,“是九州环宇全图罢?”
槐荣含笑点头,“将军见多识广,这正是九州环宇图,将军可能找到贵门所在?”
叶郎雪抵近细看,槐荣身形偏矮,捧着铜灯举过头顶帮他照明。中原九州——青州——岐山郡——瓮城——阳关镇……他按照心中的次序逐一往下寻觅,但是看了许久,莫说小小渡明渊,便是瓮城也只是一个小若蚊蝇的黑点,名字也不配容下。唯一能瞧见名字的,是瓮城东南一百八十余里开外的岐山郡首城——扶风城。叶郎雪一看到米粒大小的“扶风”二字,便明白了槐荣领他来看着九州环宇图的目的:渡明渊太小了,小的可有可无,小的在青州在岐山郡也不过沧海一粟,更汪论天下九州。
果然槐荣笑着说:“叶将军可知,今日陛下为将军独坐东首尊位花了多大心思。那瑞天宫中,不知多少封疆大吏一品大员都无有这等殊荣。他们瞧见叶将军的几案,可是垂涎三尺啦。”
“陛下圣恩,纵死难报。”
“是啊,”槐荣点点头,忽然又问:“将军这些年可有回过家乡?”
叶郎雪淡笑着摇头:“俗事缠身,自从家父归葬故里后,竟然再没回去过啦。”
“难免的,将军少年接掌一派之尊,诸事繁忙,不能抽身荣归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将军全可放心,叶氏祖陵,陛下吩咐属地上下官署衙门都照拂得甚为妥当。对了,将军可还记得蓝心芝蓝妈妈,如今她和她两个儿子,都在叶氏的陵墓收拾打理呢。还有费三叔,吴老爷子……”槐公公如数家珍般的说出一串尘封久远的故人名字,就像一页一页的揭开泛黄的乡愁,“对了,还有您的发小朱炳游都被安排在了叶家租屋。这些人知根知底,又住家不远,打理起来也格外放心,用起来怎么都比外面的强。盟主以为呢?”
叶郎雪全身一股寒气窜上,直戳他从没在意到的柔软处,“陛下圣恩如此,末将感激涕零,唯有粉身碎骨效力犬马,此生绝无他途!”
……
“大人有话不妨直说,兄弟二人跟随大人也十来年了,没什么罪是受不住的。横竖不过伸头一刀。”申血衣面色阴沉,从被秦夜招来便一语不发。最后还是罗森最先熬不住。
“今日纪羽宗闯宫,坏了大典。本来我等三人唯有以死谢罪,但是陛下念在我们素有功勋,便恩赐免死,只是……”秦夜说:“只是日后无法与二位共事,至为遗憾。”
“这么说,不用砍头。只是拔了衣裳,做平头庶民了?”罗森抬起头,喜色难掩。
秦夜点点头说:“叶盟主那里急需人才,二位若没有别的路子,可去那里高就。相信以你们的本事,他不会亏待你们。”
二人对视一眼。申血衣试探地低声问:“家眷呢?”
秦夜道:“家眷自行带去,不过既然我们兄弟一场,按例,自然还是有杀神殿暗中照顾。”
“切。”罗森低笑一声,双手一摊,颇有些不满地嘟囔道:“老大,这不就是叫我们兄弟二人去渡明渊做探子吗?”
秦夜似乎早就习惯了罗森的直接了当,瞬间脸色一沉,背过身去做个两不相应。
申血衣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说:“怎么?难不成你想人头落地?你全家的脑袋一张桌子摆得下不?能留着脑袋吃饭喝水算是福大命大了,再说了去了外面不比宫里舒服?”说着转向秦夜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多谢大人求情,否则我二人绝不会有命出去,今日大恩大德,申血衣永世不忘。”
罗森见状也跪了下去,“老大,他把我的话说完了。以后有什么吩咐,我罗三赴汤蹈火,绝没有半个不字。”
……
今夜许多人被重恩赏赐,欢喜无限。也有人因为忧虑在心,彻夜难眠,就如周元弼。两座殿宇之间的环廊拱桥之上,被红色的灯笼映得血一般的艳。冷沁的夜风吹动衣衫,却吹不走心中的疑虑,周元弼负身而立,如此静默如岩得站着已经半个多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