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山折云台乃观景之妙处,恰好可以远望云栈山巅。这事已隔多年,许多江湖晚辈都一无所知,但是各派掌门却是一脉相传,都把这事当做教训和典故口述给继承人。当年昆仑太白能化干戈为玉帛,如今却不复往昔,不说神盟之约上双方为了盟主之位你争我夺,丁冕更是断了莫承允一臂,看最后林碧照一反多年隐忍韬略的印象要以一战三之姿态,恐怕从此太白昆仑不能和睦如初。而且昆仑如今被李易裹挟甚深,太白又被仁宗下令封山自省,无论谁人看来,最后林碧照为了阖宗未来之全局,早晚必然对仁宗俯首,俯首必拿投名状以示忠诚,这宿命所指恐怕最后还是昆仑。这恐怕才是“可惜”二字之来源。
见掌门一时含笑不语,陆秋月连忙打圆场,笑道:“沈掌门真是自谦了,晚辈可是听说贵派芷山长老的嫡传弟子中有一位姓左的少侠,可称为天赋异禀,一手秀剑使得出神入化,就连贵派绝学渡云劫剑也颇有造诣,今日怎么不见二位前来呢?”
这本来是一句夸赞,可是沈云涛一听却登时色变,满脸的难堪。支支吾吾说:“这……这……哎……不瞒陆女侠,鄙门芷山长老醉心剑艺,已经多年不曾下山,就连我一年也难得见上一面。至于那左姓弟子自从上次太白神盟之约后,就不知所踪,这许多天来了无音讯,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怪事。说起来,倒是与前昆仑弟子顾惜颜无故失踪一样怪异。”
沈云涛心中暗自酸苦,又不可明言。自从上次白诺城上门归还剑诀时当众点拨了左岸霄开始,天一剑窟便发现他剑法上颇具天赋,阖门栽培,同时又秘密查探他的过往,发现他不仅是香城左家的贵公子,还曾在天墓山庄做事,这下可是喜不自胜。本来天一剑窟押宝太白剑宗已经错过一次,仁宗为白诺城正名入皇室族谱又加封晋王位的消息传开,对天一剑窟来说是最好的机会,谁知左岸霄却忽然人间蒸发,不禁感觉押宝连错两次,着实可惜可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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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左少侠忽然剑法有感悟,去深山寒潭闭关了也未可知,这种事对我等习武之人倒也不为怪。”陆秋月闻言面色微变,与苏幼情对视一眼,都不好再言,只宽慰了一句,苏幼情便拱手说道:“大师,沈掌门,既然在此相遇,不若一同上山,此时陛下还没到,我等身无拘泥,可以先上金顶一览风光。”
“正是如此,两位请。”说着,几人便一同上山。
几人一边走一边闲聊,忽然苏幼情聊到了新晋的御史大夫殷泗,问:“两位,苏幼情是晚辈,对这殷大夫的来历秉性大都是道听途说,不是很明白,未免在大典上不知深浅,不知两位可否赐教一二?”
出家人不好背后品评长短,沈云涛犹豫片刻说道:“殷泗,殷季斋,是前瀛洲定海都护殷仕詹的长子,其祖殷若珺在慧帝时曾官至左丞相。殷世一族可谓是世居长安的世家大族。当年扶幽宫之乱时殷泗正在巡视百越扶民,此人虽在官场,却少有官场作风,嫉恶如仇,性格爽冽。当年因为怒冲太殿、持剑断玺被拿下狱,世人都以为他被秘密处死了,没想到居然有朝一日能重现天日,不仅开赦巨罪,还官升一品,位极人臣,几乎与周元弼并列左右。从前几日他奉旨颁诏,又挥剑斩断孔岚的胡须,恐怕当年爽烈脾性都被囚狱苦刑折去大半了。此人与周元弼做比,一个是真奸雄,一个是伪大夫,倒也不知孰胜孰弱了。”
话音刚落,或许是觉得言语中有冒犯权臣的把柄,忽然想到太白斗法时候苏幼情毫无缘由地倒向了被仁宗授意的渡明渊,怕徒惹麻烦,顿时觉得言语有失。沈云涛连忙咳嗽两声,又笑着说:“呵呵,这都是外界传言,老夫也不过道听途说,当不得真的,当不得真。”
“掌门多虑了,此处只有山花清风,没什么谗言佞语。”苏幼情一听口气陡变,就知道他顾虑,连忙接下话,她自然不担心缘明大和尚,又看向傅青画一行,问:“盟主高徒以为如何?”
“呀!”傅青画故作惊讶:“苏掌门说什么?属实失礼啦,方才晚辈只顾着观云看花,一时失神了。”
众人心领神会,继续向山上行去。
……
“主公,青骑岭已到。”
厉南宫靠近马车,低声道。
李易掀开围帘,见月明星稀,马车停在一座山岭小道上。山中静得可怕,似死水一般。他眉间微蹙,说:“太静了,再等等。”
客行南和凌寂似乎猜到了什么,对视一眼都点点头不再接话。约莫又过了一刻钟,忽然林间鸟惊兽散,山中又传来惨叫和金铁交鸣的搏斗声,然而只不过片刻就又重新安静了下来,这时只听一道破风声划破夜空,忽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轻轻落在山道下,月色下只看这人雄躯虎背,身后背着一杆用玄布包括的长枪状物事,依稀的舒月下可以发现他脸上、衣衫上、厚实的双掌上布满血迹,看来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单膝跪地道:“张良褚参见主公。”
这时厉南宫才掀开帘子,扶着李易下了马车。李易面容清冷如秋,问道:“处理干净了吗?”
张良褚点点头答:“全部肃尽,一个没留。”
“好。”李易笑着满意地点点头,又扫视了众人一圈语气悠然地说:“应该都猜到了罢,因为事情突变,所以芒山我是不能去了。但是我不能让他们也都不去,我要借陈煜的手帮我处理些麻烦,所以要劳烦你们二人代我犯险了。”说话间,目光在军师客行南和厉南宫两人之间看了看。
两人瞬间会意,躬身抱拳:“遵命。”
“今夜翻过青骑岭,你们直上芒山,凌寂先生和良褚就随我回幽州。马车里有件东西,你们替我带给陈煜,你们的事就算办完了。芒山之上,杀机四伏,但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安然回来,到时我亲自为你们接风洗尘。”李易正色道。
厉南宫肃然道:“主公放心,大典之上,我等绝不落了主公的威风。”
李易淡笑着摇了摇头,拍着厉南宫的肩膀道:“不,我不在乎什么威风,我要你们都安然无恙地回来。所以,从即日起,你要听军师的话,凡他所命,即如我命,不可有违,否则军法从事。另外,我再送你们八个字,‘如履薄冰,谨言慎行’。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厉南宫正色道:“遵命。”
“有劳了。”李易对客行南道。
客行南躬身道:“主公放心,我二人必不辱命。事不宜迟,我和南宫这就上路了。”
李易点点头:“好。”
看着马车渐渐消失在青骑岭的尽头,车轮辘辘的声音也一路行远,最后复归于寂寞无声。李易双目远眺月色下幽暗的山岭,久久不愿离去,直过了半晌,凌寂才低声道:“主公,山里夜深露重,我们走吧。”
“好。”李易回头看了看他,又转向张良褚问道:“他们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