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她告诉自己:她已经没有什么撒娇的资本了。
厨娘看她笨拙,已经不耐烦了,过来抓着鸡头往她左手的鸡翅膀下塞,肥鸡果然又驯服起来,“咯咯”大叫了两声,就任凭拗着脖子,肚子一起一伏,好像已经知晓了命运,毫无反抗地等待着厄运的降临。
凤栖放开鸡头,没等厨娘问,自己先回答:“我要亲手试一遍。”
她捏了捏拳头,终于下定决心一把拧住了鸡脖子。鸡见是她,立刻扑扇着翅膀,蹬着两条脏兮兮沾着草叶鸡粪的爪子狂叫起来。
凤栖听得烦躁,毫不客气地把鸡脖子一扭,塞进了左手的鸡翅膀下一起捏住。那鸡也就蹬了一下腿,没有再鸣叫。
厨娘点点头,又指点道:“把鸡脖子上的毛拔掉,蹲在盛鸡血的盆前,咱这就准备杀鸡了!”
当厨娘把菜刀递给凤栖时,凤栖又犹豫了一下才接过。
厨娘带着三分揶揄的笑容:“这一步,最容易,也最难。用刀割开鸡喉咙,把血放到盆里,就成了。接下来烫毛、开膛、清洗,其实都不算难了。”
听起来似乎是不难。
凤栖在磁州从来不把自己当郡主,和这些平民出身的厨娘、女使等也没有分毫架子,虚心求问道:“只要割开这里,就行了?”
厨娘帮她在鸡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就是这里,但要用点力气割,一割就要致命,不然可就有娘子受的了。”
凤栖觉得应该可以试试。但是当刀锋碰上鸡脖子时,那只肥鸡知道大难临头了一般,开始狂叫起来,两只翅膀几乎都要捏不住它了!
凤栖咬咬牙,用她觉得足够大的力气在鸡脖子上一割
鸡脖子连个血口子都没,但两只臭烘烘的鸡爪子在凤栖借来的夏布衣裳上刨来刨去,印下一个个黑印,叫得也越发凄厉尖锐。
凤栖只觉得耳朵都“嗡嗡嗡”响起来,双手力气不足,似乎要捏不住挣扎的鸡头和鸡翅膀了!
厨娘催她:“快些呀!发什么呆呢?用力呀!就跟切瓜砍菜似的,用力一切就行了。别怕!”
凤栖再次深吸一口气,用了她生平最大的“切瓜砍菜”的力气,用力一割鸡脖子。
鸡脖子绽开一条血口子,她也一哆嗦见过那么多战场上流逝了生命的躯体,以为已经可以承受了,但其实当一条性命把握在她自己的手里,她一样会心颤颤而心惶惶。
但已经等不得她犹豫不决了,那只鸡仿佛用了生命的全力一样,死命一挣,恰从心慌失措的凤栖手中挣扎了出来。一顿扑扇乱飞乱跑,带着口子的脖子四处飙血,而它“咯咯咯……咯咯咯”慌乱得叫个不停,在院子扑腾,到处血洒点点,盆翻馆倒。
其他使女、厨娘们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厚道也还算厚道,擦擦笑出来的眼泪只说:“娘子第一次,这关肯定难过。不要紧,我们来抓这只混蛋鸡,今日要多用点蘑菇来陪葬它!”
凤栖脸红红的,抿紧嘴、瞪着眼,只看那只鸡,不看周围笑她的人。
见厨娘要去抓鸡,她才说:“不用,我自己来!”
她身上的夏布沾满了鸡血,目光犀利,表情稍有的狞厉,一字一字对还在笑的厨娘说:“你不用动,我来!”
“娘子……”厨娘被她的神色吓了一跳,阻止的话于是也只说了一半。
凤栖盯着满院子乱飞的肥鸡。
鸡受了伤,扑腾不了多久,一会儿就趴在地上了。但见凤栖一步步逼近,那扁毛牲畜也惊恐地“叽叽咯叽叽咯”叫个不停。
凤栖心里想象着凤杭的模样,一步一步上前,那鸡想飞扑之际,她眼疾手快就给拎住了一只翅膀,接着又拿住了另一只。再接着就娴熟了,拧过鸡头往翅膀下一塞,手捏住了,露出脖子上那个口子。
凤栖看着鸡起伏的肚皮,心里对自己说:凤栖!你就是优柔寡断、妇人之仁!若是敢将凤杭斩草除根,而不去想他是什么鬼的太子!什么鬼的堂哥!只想他会对自己不利,对高云桐不利,对曹铮不利,有什么不能痛下杀手的?!
再者,如果温凌部队前往磁州的消息是真的,她马上又要面对一轮惨绝人寰的攻城战。磁州存粮不多,也不是地大墙高的大城池,扛不住多久,她再不强大起来,再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又凭什么对抗温凌?又凭什么守住磁州?
她看着鸡脖子上起伏的血口子,宛如一张嘲笑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