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儿,”官家凤震死死地看着弟弟,缓缓地说,“天堂有路给你走,你不要不识抬举,不晓得朕的苦心,直往地狱里去。”
凤霈看着他凶横溢出眼眶的神色,突然间也坦然了:“三哥,这不是臣弟识不识您的抬举,晓不晓得您的苦心的事,而是臣弟不会做这个伪证呵呵,我与曹铮有联系,谋叛逆,我自己的命也不要了么?”
“三哥不要你的命!你只要证实曹铮曾经想拉你入伙,借重你的名声意欲谋反就可以了。你自己,只管说不敢答应,没有参与,谁又会要你的命?”凤震“谆谆”劝诱。
紧跟着,他撕开了最后一点遮羞布,与他掰开分析:“你为三哥做这件事,三哥一定投桃报李,给你些好处,叫你在晋王府的日子过得更舒坦一些;但你若执迷不悟,那李春燕的肚子就够你身败名裂,朕若问你一条‘逼。淫嫂氏’的逆伦罪过,赐你自尽也不为过,这丑陋的罪行,可远胜于曹铮与你密谋、而你不应。”
凤霈看着哥哥的样子,气得发抖。
但他大脑里紧张地转了一会儿,却终于昂首道:“呵呵,我也不缺这一条风流罪过。但却也不能构陷良将忠臣,害人害己。”
“你真当朕不敢对付你?!”
“你对付吧!”凤霈昂然道,“我这条命,在你登基之后就注定保不住了的;我的名声,也注定会在你史官的笔下被扭曲成恶人的。成王败寇,我也只好认了。愿史笔如椽,千秋之后还能洗刷我的冤屈。”
他扭头看了看那位目瞪口呆的起居注官,笑起来,泪流满面:“当然,洗刷不了冤屈,也就算了。我不在乎。三哥,我也劝你,为了帝位不妨可以冷血一点;但为了你的帝位,还是要晓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冷血铁腕时终究还是要想一想万千黎庶。”
“你这纨绔儿不配教导我!”凤震勃然大怒,“我从小被你母亲张贵妃欺侮,被先帝冷待,早早地孤苦伶仃去国就藩,年纪轻轻时人生路已经被截断了!我跟谁诉冤诉苦?!你和七哥儿父母俱全,享用了无数的福祉,挨着个儿地做皇帝掌权,却事实上是两个真废物!你也配?!”
他的手指气得僵如鸡爪,面目狰狞。
但一会儿又收了狰狞之色,冷笑起来:“九哥儿,今日是你逼我,来日你不要怪我不给你留情面。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但想想你的妻子、你的女儿们,她们日后将有何脸面在人世间活下去?你说罢,曹铮有没有与你密谋?”
“没有,从没有,也不会有。”
“好!送晋王出宫!”凤震怒道,伸手指着宫门。
等内侍连掇带弄把凤霈赶了出去,凤震才从气恼中泛起愁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转脸看见那位木愣愣的起居注官,又寒了面孔问:“你刚刚记了些什么?”
起居注官磕磕巴巴说:“臣……臣什么都没写。”
他是个人精儿,很快从凤震的杀气中找到自保的话缝儿:“晋王满嘴胡言,臣怎么可能记录下来?臣……臣是官家从吴地带来的……臣还是官家的罗才人的兄弟。”
是近臣、亲臣,应当也是信臣,凤震这才收起杀心无辜杀戮有职分的史官,这是帝王的大忌,不到迫不得已不会做这样的事。
隔日,皇宫门口的登闻鼓被人敲响,乃是一个披头散发、腹大如鼓的妇人。
门口禁军过来拉住她,问:“兀那妇人,这登闻鼓可是要上达天听的,你是有什么泼天冤仇,非击这鼓来鸣冤?当心瞎敲登闻鼓可是要挨刑杖、发遣徒刑的!”
那妇人嚎叫道:“我当然有泼天的冤仇!”
禁军道:“难道不能先往知县、知府那里告冤?”
妇人道:“我要告的是当朝官家的弟弟,朝廷御封的郡王,哪个知县、知府敢受我的诉状?”
禁军又道:“啊?冤屈了你什么?”
妇人摸着自己的肚子,“嗬嗬嗬”地哭着:“我被他诱使,犯下泼天大过,有死而已。但肚子里这个孩子乃是皇室血脉,我不能让他一辈子也蒙冤。”
“那你究竟要告谁?”
“我告九大王、晋王殿下!”妇人大声说,“告他逼。淫兄妾,始乱终弃!”
周围禁军和宫门口的官员们传来一片窃窃私语声。
禁军赶紧进去回报,又很快出了宫门,说:“已经上报官家知晓了。但这事要紧,估摸着须汴梁府尹同宗正寺一道审理,既不能冤屈了晋王,亦不能混淆了皇室的血统。”
李氏春燕先在宫门口击鼓喊冤,是对凤霈的最后一次警告。
晋王很快得知了宫里传来的消息,然而却端坐屋中不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