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一路上都在想着李秋屿的声音,好像她人本来是睡着的,叫这声音给唤醒了。
她回到家,先把自行车锁上,进锅屋舀了半瓢井水喝下去,觉得不渴了,才抹抹嘴,掀开锅盖拿杨金凤早上烙的菜盒子。菜盒子湿哒哒的,泄了,底下是杂粮粥,明月又把锅盖盖上出来找棠棠。
棠棠在老赵婶子家玩儿,这家有两个小孩儿,老赵婶子的老伴、儿子、儿媳妇都在外头打工,一家有三个挣钱的,手头宽敞,小孩子总是能吃到许多零食,喝各种奶。
棠棠总爱往老赵婶子家溜达,她一来,见人家孩子吃这喝那,就直勾勾瞅。大人抹不开脸,也给她拿块雪饼什么的。来太勤了,老赵婶子不大高兴,就是穷亲戚打秋风也不兴天天上门的。
那两个孩子在喝ad钙奶,喝了一瓶又一瓶,老赵婶子挺惯孩子的,要啥买啥。棠棠蹲石榴树下玩儿人家的遥控小汽车,她淌清水鼻涕,鼻子痒了,褂袖子一蹭,黏糊糊拉丝好长。人家喝奶没招呼她,她一会儿抬头瞅过去一眼,一会儿又瞅过去一眼,瞅了那么几回,棠棠到人跟前问:
“酸不酸呀?”
人不理她,坐凳子上继续咬吸管。
“我闻着有股什么味儿。”
吸管都咬瘪了,小孩从板凳上滑下来,蹭蹭蹭跑到一边儿去,棠棠跟过去,人又挪了地方,最后,搡了她一把,棠棠也不生气,等人把瓶子扔了,她立马去追滚走的瓶子。
老赵婶子排骨炖好了,香得很,她把小木桌撑开,一家三口在院子里啃排骨。大点的那个姑娘,嫌肥的恶心,趁她奶奶不注意,丢给蹲脚边摇尾巴的狗了。
“哎呦,老天爷哎!”老赵婶子瞧见了,一脚把狗踢开,晚了,狗忍痛没叫叼着肉蹿开,棠棠看着,都想当小狗了。
她趴人桌沿,说:“我能吃肥肉。”
老赵婶子脸上都能刮下一层霜了,抠了抠牙缝:“你能吃肥的回家叫杨金凤给你烧。”
一家三口继续啃排骨。
棠棠看了会儿,又蹲石榴树那玩儿小汽车。
满院子都是排骨的味儿,老赵婶子啃完一块,就嘬嘬嘬唤狗,狗不计较主人那一脚,颠颠过来,叼走骨头趴墙角专心咂摸起来,棠棠便愣愣看狗。
明月猜棠棠是在这儿,大门敞着,她一进来就瞧见棠棠了。
老赵婶子看见明月,也就是看了一眼,没吭声,都是一个庄的,除非结仇,哪有不打招呼的?明月很窘迫,叫棠棠:
“光知道玩儿,赶紧家去吃饭。”
棠棠不动,明月只得走到人石榴树下拉她,就这么几步,可真够远的。
她明白,老赵婶子家早就很烦棠棠了,棠棠是小孩,光晓得人家里好吃的多,好玩儿的多。
老赵婶子一家还在那啃排骨,至始至终,一眼也没瞧她姊妹俩,一个字都没说。
明月牵着棠棠,走出了那个新翻的院子。
“姐姐,商店里的好吃的都卖给老赵婶子了吗?”
明月心里难受,不说话。
“姐姐,老赵婶子家的狗也吃肉了。”
明月很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