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伯伯难受的时候,能想起咱们,这天遇到的咱们,能生出些信心。”
李秋屿摸摸她脑袋:“他会的。”
“你怎么不当律师了?”
“当时有些疲惫,加上这边需要我做点事,就回来了。”
“是孟见星的爷爷吗?”
李秋屿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明月。
“我猜的,因为孟老师喜欢你,我第一次来,她睡的你的房间。还有孟见星,他讨厌你,八成以为你会抢他爸爸的家产,所以才讨厌你。”明月把什么事都想通了,串成串了。
她心里一股冲动,“你要是不干酒店的工作,还能找到其他活儿吗?”
李秋屿点点头:“应该能,怎么?”
“咱们到时走吧,离开这儿,等我考上大学,咱们一块儿走吧,干你喜欢的事,想干什么干什么,”明月话虽这么说,但不是很确定李秋屿愿意不愿意,她又有点后悔,“要是你留这儿不高兴的话。”
李秋屿道:“我想过这个问题,没想到你先提了,我确实也有这个打算。”
明月眼睛倏地一亮:“真是太好了,咱们一块儿哪都能去,对吧?”
李秋屿笑道:“对,天地这么大,哪儿都能去。”
“你会舍不得吗?”
“谈不上,可能心情会有点复杂,但从一开始,我也没想过要在这待一辈子。”
明月心道,你本来都没打算活一辈子的,半路就要离开。她一想到这点,总有些如雾的哀愁。
“咱们去北京?我还没去过北京,光在电视上看过天安门,上面挂着毛主席的画像,跟我家墙上挂的一样。”
李秋屿道:“咱们哪儿都能一块去,未必只是北京。”
明月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她会到很多地方,无数个远方,跟李秋屿不分开。
“你信刚才那位伯伯说的往生吗?”
“不信,但他信也是好的,人就得信点什么,我不信往生,但我信种庄稼的道理,春天播种,秋天收获,生虫了得治病,该上肥料就得上肥料。我还信太阳打东边升起来,又从西头落下去,一年四季轮转着永远不变,就算我学到了再多的知识,有更多的见解,我起小信的那些是不会变的,只要那个不变,日月星辰会变吗?肯定不会,我就能……”明月仿佛在思考,“就能以不变应万变,我好比一棵树,根早就扎好了,长在平原上,要是哪天把我刨走了,换个地方,我也肯定能长好,就算咱们去了北京,我也不会忘了我信的东西。”
李秋屿注视她一会儿,这是她童年加上少年时期缔造的美好经验,足以永恒,影响终生,他实在是羡慕她这么稳定。
明月问道:“你呢,你信什么吗?”
李秋屿低笑道:“我比较穷,不像你有这么多可信的,这该怎么办呢?”
明月灿然一笑:“你就信我好啦!”
李秋屿笑着点头:“说的不错,我以后只能做李明月的忠实信徒了。”
明月被他说得笑眼飞溅:“我想起子虚庄教堂里的耶稣画像,外国人,这样的,”她模仿起动作,“后面还要有光,我得严肃点儿,婶子大娘们跪成一片,她们都是很忠实的信徒。”
她模仿完,又忍不住笑,树叶间漏下的日光在她脸上一闪一闪地过去,又回来,这场景也很熟悉,李秋屿想起来了,那是她家里旧电扇的风叶,她踩凳子上,用扫把助力电扇转起来。他发现自己对明月的一切其实都记得相当清楚,细微的,琐碎的,生活的实感,这一刻准确地浮现出来了,早已存在,他没去想过。
日子也许是美丽的,城市的日月星辰也还是日月星辰,李秋屿凝神想问题的时候,强烈的直觉让他转头,赵斯同的车在不远处等红绿灯,隔着车窗,他就能看见赵斯同的脸,日光把他照得眯起眼,他脑子里,忽然有个极其荒诞的念头:
赵斯同是他分裂出的一个人格吗?他预感他就要出现的时候,他必然出现。古龙水的味道又萦绕鼻间,某种拉扯的力量还在,李秋屿明察秋毫。
车窗始终没降下来,李秋屿再见到赵斯同,是在参加完集团的月度经营分析会后,他们同乘电梯,混在人群里,赵斯同看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