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呢?”
凤霈不答,过了一会儿说:“你跟我去个地方。”
看了看穿着梅子色褙子的女儿,又说:“换身儿郎的衣裳,我带来了你哥哥以前做了还没穿的一身。”
凤栖的美很特别,就如她性格中那些“拗”的部分,偏偏被她孤僻中流露出来的遗世独立“救”得奇而峭。
【律诗中有“拗救”之说,这里突发奇想就用上了,比喻的表意或不够准确。】
她换上襕衫,戴上巾帻,那张偏瘦而骨相清隽的面庞配着总有点孤傲任性的凤目,一时雌雄难辨,比女孩子俊朗,又比男孩子柔和。所幸年岁小,加之这身装扮,大概会叫人觉得是个在家不晒太阳的富家小郎君的模样。
她扯了扯襕衫的领口,踢了踢襟摆,说:“爹爹,我们去哪儿?换这一身做什么?”神色还是挺好奇的。
凤霈说:“跟我走罢。那地方,这身方便。”
凤栖坐着父亲的马车,从帘子里往外望:最热闹的地方是大相国寺,车马行得很慢。凤霈也揭开了车窗帘看外面,目光茫茫。
而后,他敲了敲板壁,对车夫说:“还去那里,你晓得的。”
看来是常去的地方。
马车“得得”的,从热闹的大街一直顺着汴河行驶,但一会儿拐过热闹的街肆,沿着一条清清的小河行驶在闹市中一片清净的坊间路,脂粉香气流淌在河流中。一面临河的建筑很多,乌瓦白墙,檐下雕花雀替,冰裂窗棂,茜纱帘子若隐若现着梳妆的倩影,吊嗓子唱曲儿的,拨弦弹奏的,管箫呜咽的……种种声音时有时无。
凤栖已然明白了,睁着眼有些惊异。
“爹爹……”
凤霈说:“汴京的夜最热闹,而这时候两院六部还在辛勤当值,富裕商贾还在奔忙,勾栏人家正在做晚上应局的准备。”
“我是说……”
“我知道。”凤霈说,“你姐姐是教坊司官伎,曾经住在这里,我来过很多次。她有一个亲姊姊,因为脸上好大一个伤疤未能有人肯纳回家做妾,但与客人生了个女儿却很漂亮。当年你姐姐是琵琶一绝,而她姊姊的点茶技艺整个汴京都无人能及。”
“爹爹是带我来见……她,还是她女儿?”
男人家说起“勾栏”宛若平常,但这却是凤栖心中隐痛,所以称呼上也别扭。
凤霈说:“都见一见吧。”
凤栖见马车停了。车夫下车拴了马,摆好板凳,等晋王父女下车。
凤霈下车,她没动。
她问:“母亲说,叫我‘学一些叫夫主爱重不能自拔的法子’,爹爹是带我来见识见识,学习学习么?”
凤霈胡子抖了抖,最后道:“你听她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