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多谢冀王的大礼。亵衣上还有她的汗味儿,想必人还活着。”
温凌道:“能活多久就看你肯说多少实话了。”
高云桐说:“她,不足以威吓我。”
温凌色变,但转念又觉得未必不是个机会让凤栖对高云桐死心,于是道:“你既然肯来我这里,还说了那么多一通话,孤倒也好奇了,你是有什么底气觉得我会饶过你?莫非你要投降于我?”
他看向左右笑笑,说:“如果是那样,倒还可以真可以留你一命。你解散太行军,改投我的签军,我准能叫你们这些泥脚杆子兵都能吃饱饭。”
高云桐笑道:“如果图吃饱饭,可不敢投奔冀王。毕竟,在黄河上被我义军击落入水而亡的靺鞨尸体,剖开肚子一瞧,肚子里全是没消化完的黑豆人吃马食,冀王,你这支队伍已经快要穷途末路了吧?”
温凌脸色愈发难看,扯起嘴角道:“签军凭我赏赐,不好好干活的,饿死也是活该。河北各地虽穷困,我也并不愁打草谷,你刚刚没有看见我的粮仓?”
高云桐道:“看见了,堆得满满的,但士兵面有菜色,河北各地本来并不贫穷,委实是靺鞨人圈地抢掠太凶,已然竭泽而渔了。所以各地义军频起,官道上向东路军上输送的粮食绝不充足太行义军只是万民义军里的一支,冀王身陷在奋起反抗的汉人的海洋里,以为攻城略地的能耐就等同于治国安民的能耐了么?以为这万千黎庶的怒海就不如朝廷疲军的能耐了么?”
温凌一拍案桌道:“你不用在我面前摇唇鼓舌!你以为我是小儿郎,给你几句话就吓回去了么?”
高云桐收了他戏谑的笑,肃容道:“我知道,冀王如今是骑虎之势,唯有向南用兵,才能得以喘息。我今天来的底气是什么?就是我高云桐不过一己之身罢了。河东河北有高家军,其实还有赵家军、钱家军、孙家军、李家军……还有周吴郑王、冯陈褚卫各家军伍。”
他看温凌有些懵样儿,估计是没有全明白,微微一笑改用更白的话:“天下要抗击侵略,会成一心。所以,即使我死在冀王这里,很快会有人顶上。我临行前已经吩咐过了,我三日后不能回去,黄河上您的六百战船会一夜沉河。而滑州、郑州副将带的那些,分而击之,也不难剿灭。”
温凌冷哼一声。
高云桐继续说:“冀王手下的铁浮图要难对付一点。不过大锤和钢锥可破。”
温凌笑道:“你还有什么牛皮,一道吹上来我听听。是不是我们强劲的靺鞨劲旅,如今亦不如你们这些瘦怯怯的乌合之众了?”
高云桐说:“不错,我已经给我们官家上书,说靺鞨兵五事易杀:连年征战辛苦,易杀;甲马倒地难起,易杀;深入重地力孤,易杀;多带金银女子,易杀;兄弟不和内乱,易杀。(1)”
他果然看见温凌瞳仁一瑟缩,那强撑的冷笑也僵硬多了,于是继续道:“冀王,或许战事仍会胶着,或许高某死了会暂时减些士气,或许鄙国官家不会听我的……不过我今日来,却实非过来自矜自夸的大王没有害死我浑家,我理当报答。”
温凌已经被他说得颓然,此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过一会儿方始冷笑道:“你来报答?”
高云桐说:“不错,我来报答。太行一带是我地盘,其实并州一路也在我的掌控中。前几日捉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果然从腿肚子里剖出了要紧的消息。”
他伸手掏出几个蜡丸和两张薄绢,一起递上:“两个蜡丸我已经拆开,内容是一样的,估计其他几个也是同样的内容斥候送信,都要多送几份以免丢失。请冀王自己看吧。”
温凌将信将疑让身边亲卫接过蜡丸和两张薄绢,自己也不看,说了一声:“念。”
他那亲卫用不太娴熟的汉语念道:“臣震乞太子援,当以并州为谢。”
念完这句,这亲卫都吃了一惊,扭头看了看温凌。
温凌说:“还有吗?再念。”
亲卫念道:“冀王狼子野心,覆灭汴梁当置臣与陛下和议于何处?又置太子于何处?其步步为营,步步相逼,实乃”
顿在了那里。
高云桐说:“不用念了。骂得挺狠的。”
温凌脸铁青,冷笑一声道:“凤震狡诈如林中之狐,我早已发现了!”
但又说:“你把消息传给我做什么呢?”
高云桐道:“其一,曹将军是我的恩人,晋王也对我不错,死于酷刑与奇冤,我心不忿。”
又说:“其二,幹不思要并州,而官家愿意卖并州。并州不能送人。”
温凌冷笑道:“可是,我也要并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