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乐川是真的无时无刻不把他当敌人。
他在心头找不到任何答案,寻求现实也总碰壁,于是只能轻微叹出一口气来,变作严肃的模样,捋清思绪。
“小川,趁今天我有空,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他非常头疼,毕竟童乐川是他这么多年遇到的为数不多的难题。
但作为父亲的他,越发深刻地认识到像她这样的难题是永远无法避免的,有的事情,该面对还是得面对。
“我觉得那晚上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童乐川记忆中回闪过那天的画面,她故作镇定,神情冷淡地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顺走了桌面上的红花油,半跳着走到了沙发上坐下。
过程中没有将任何目光给予李晋昭,面色不冷不热,嗓音透着极度的清冷。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你也大可以继续像以前一样完全不管我。”
童乐川打开红花油的瓶盖,倒了一些在手心,瞬时,鼻息间缠绕上一股浓烈的药香味。
它们猛然便掩盖了某种源源不断溢出的苦涩,从颤抖得微不可察的指间,不断渗透,再渗透,滴落在支离破碎的心间,为它加盖一层坚不可摧的外衣。
“小川,我是你的父亲,有资格和你谈,也有责任正确引导你。”
李晋昭再次叹息,慢慢踱步凑到她身前。
“告诉我,为什么要去星海岸,是别人骗你去的?还是你自愿去的?”
其实答案很明显,冲那天童乐川的态度看,她不知情被人骗去的可能性为零,但李晋昭却还是给了她另一个回答的选择。
他蹲在她身前,挡住了照射在她身上绚烂的日光,取而代之的,投下一道属于他的暗影。
那到影子黑沉沉的,压得童乐川快要喘不过气。
她想说你不要离我那么近,可话还没说出,目光却因为他的靠近而被迫扫到了他胸前衣兜上别挂的一支老旧的黑身钢笔。
黑身金夹,鼻帽上刻着两个英文字母—ly。
一瞬间,童乐川的心脏一阵剧烈地不受控制地剧痛,她的脑海也迅猛地蹿过许许多多回忆。
她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太像一只可怜的小丑。
她的喉头被巨石堵住,最终没能开口。
李晋昭看见她的眼睛逐渐泛红,眼眶内竟莫名闪烁着强忍的水光,再次陷入疑虑之中。
他在想是自己逼问得太过了?便开口问:“你怎么……”
他话没说完,便见童乐川随后拖着身子朝后退去,将用完的红花油直接没盖瓶地扔到了茶几上。
她的视线偏离很远,深呼吸后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这很重要吗?欺骗又怎样,自愿又怎样?反正都让我……”
她说着突然噤声,颤抖着眼睫,“我知道你不想我再去那种地方,我也不会再去,但这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不是你的嘱咐。”
她一边说话,一边给自己扭伤的脚踝涂抹红花油,面上难掩对星海岸的厌恶,这一点李晋昭看得很明白。
但李晋昭其实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童乐川厌恶那个地方却还要去那个地方,并且在那天看见他后,会那么抗拒,情绪那样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