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虎贲卫闯开姜家大门,说要搜查姜老御史妖言诽谤的证据。
他们领来领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童,那小童开口便唱道:“泼地水不流,台官雪里走。公鸡不下蛋,母鸡雄赳赳。”
侍卫首领说:“有人举发,这居心叵测的童谣是从姜府传出去的。”
长房蔡夫人不懂朝政,二房赵夫人更没有主见,眼下只有从萤能理事,她听罢这童谣,下意识蹙了蹙眉。
阿禾只觉得好玩,攀着从萤的袖子说:“姐姐,他唱的不对,泼在地上的水怎么会不流呢,公鸡本来也不会下蛋呀。”
从萤说:“我也不明白。”
其实她已将其中隐喻琢磨的门儿清。
今上无子,却有一位嫡亲的公主,因权涉朝政,尊荣无匹,朝堂内外都称其为“贵主”。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位贵主成婚十余载,却既未与夫家同住,也不肯离京就封,每日只住在皇宫旁公主府内,与内宫禁苑以一条飞栈相连,可随时出入往返,“泼地水不流”说的就是这件事。
当年为了反对修飞栈、劝谏天子过继嗣子之事,整班御史台曾立在雪地里进谏,冻死冻伤数人,此即为“台官雪里走”。
至于“公鸡不下蛋,母鸡雄赳赳”则更直白难听。
说的是今上凤启帝无子,却让女儿侵东宫之权,贵主气焰嚣张,赳赳如雄鸡。
此童谣之恶毒,不仅中伤了天子和贵主,更是成为一盆泼在姜家门上的脏水。
侍卫首领说:“姜御史生前上折子议论天家立储之事,闹得众人皆知,想必这童谣也与你家脱不了干系。某奉命前来搜证,阻挠者皆以同谋论!”
从萤披着白麻丧衣,挡在一众玄衣侍卫前,天末凉风吹拂她宽荡的衣袍,似暗金秋光里一支伶仃柔韧的苇草。
她并未退让,反而劝告侍卫首领:“我祖父尸骨未寒,论国法,捉拿言官当得丞相批复,四品朝官更是要天子明诏,阁下这般唐突,怕宣扬出去,会令阁下身后的贵人,落人口实。”
侍卫首领嗤然:“区区女流,也敢侈谈国法?”
从萤垂目:“区区女流……倘若阁下身后的贵人听见这四个字,不知会作何想。”
侍卫首领:“凭你也配提——”
话一开口,便知失言。
果然,从萤柔和笑道:“真的是贵主。”
侍卫首领被她激怒,锵然拔出佩剑,架在从萤颈间。
她纤长的脖颈脆弱得仿佛会被剑光割断,可她不避反迎,向前半步,颈间瞬间留下一道血痕。
语气却仍是柔和的:“这童谣,并非吾家传扬。阁下想为贵主出气,莫要找错人了,平白给贵主添麻烦。”
侍卫首领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话:“巧言令色,今日我非搜不可!”
“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将这件事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