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薇摇头,宋识因便道:“那就进去看看。”
进入到建筑深处,冷静的光束笼罩着一幅幅人文摄影。少薇在一系列古巴摄影前长久驻足,直到有另一个男人来到了她身边:“觉得怎么样?”
少薇回头,看到宋识因站在稍远处,已与别人谈起天来,没有太顾到她。
“之前见过。”少薇答。
“你喜欢哪幅?”
少薇的目光来到当中一幅,是一个头戴彩色帽子的妇女坐在街角抽烟,她身后的街道在午后阳光下被切割成灼热的光亮的白与阴凉的浓郁的黑。
“不是这幅?”那男人指了旁边一张,“这张才是普利策作品。”
少薇问:“什么是普利策?”
男人一愣,哈哈大笑,说:“好,那么你为什么喜欢那幅?”
“一股无所事事和郁郁寡欢,但因为整个画面的……”少薇迟疑了一下,用了一个不知对不对的词——“重量。画面的重量很均衡,所以让人感到一股平静,她好像走到了某个命运的岔路口,并且她知道。”
她说完,明显感到身边静了一下。
说错了吧。她大言不惭,班门弄斧。
那人倒是很宽容,什么也没说,但把手在她肩上搭了一下,问:“你有自己的相机吗?”
少薇羞愧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我没有拍照的经验,不该乱说的。”
她简直面红耳赤,为自己的大放厥词而在内心鞭笞自己。
那人走开了,没有责备或嘲笑她。
少薇一个人站了许久才重获平静,抬步继续循着展览动线深入。她从古巴看到越南又看到卢旺达,从战争的血腥看到饥荒里的麻木,又从盂兰节的肃穆看到印度洒红节的少女。世界的一角,从未在她眼前揭得如此广阔。
可那又怎么样。
那些从导师处拿到观展名额的艺术青年们兴奋地谈论着摄影与政治意识,谈论着苏珊桑塔格和布列松,那些衣着光鲜的摄影爱好者们谈论着哈苏与莱卡,谈论着光圈焦段与构图,谈论着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未来人文摄影究竟是横幅还是竖幅的天下……
只有少薇从头到尾一个人,安安静静。
世界揭起的一角,将会在她从这栋建筑离开的那一秒中合上,仿佛从未揭开过。
宋识因在最末处等她,似乎已等了许久了,第一句便体贴地问:“饿了吧,今天的甜品供应商很不错,你得尝尝。”
少薇已习惯了这里的环境,虽然仍总被人打量,但已不再局促。她随着宋识因的脚步前往三楼中庭的冷餐长桌。
楼梯依墙往上回旋,如砖红色的一只蜗牛壳。
少薇没想过会在这里看到陈宁霄,在他面前的又是一个女人。她总在偶遇他,但从未想过问他要电话号码,陈宁霄看上去也绝无此意。少薇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对他来说,自己从未和他正式相识,相遇与否,单凭天意,遇见了,点一点头,聊两句无关痛痒的天。
那个女人打扮入时,身上堆了很多名牌,亚麻色的长卷发正是现在最流行的式样,但站在陈宁霄面前看上去意外的唯唯诺诺。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