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层层逼近,将原本就黯淡的月光完全遮挡,整个夜空黑得像一个大窟窿。
外面的人还在巡查,这群人不敢轻举妄动,甚至怕伤了她的皮肉,就连捆缚都用的相对柔软的长宽布料。但玉子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会是什么,虽然如此,她目光仍然是沉静的。
狭小的房间里只在最中间的地上点了一盏很小的煤油灯,还用纸糊的罩子罩了两层,是伸手能看到五指也看不清的程度。但这些人本就适应黑暗,身体健壮视线也不像寻常人一样光一昏暗就变成睁眼瞎,领头的人眯了眯眼,嘲讽她:
“原本你该在漂亮的屋子里继续当你被大人物们追捧的太夫,享受他们讨好和荣华,不过该谢谢你够蠢,不然我们也没这个赚钱的机会。”
对方显然是想刺她,身体上不能动,就想她陷入懊悔和恐慌自我折磨。边说边观察她,想看出类似痛苦和慌张的情绪,但是没有,那双眼睛沉静的像井水,死去了一般没半点波澜。
他没办法理解,但也不打算再自讨无趣。说到底,老六死得这么窝囊还差点坏了他的事,让他因为老六的死太愤怒难过也不现实。
一群人警戒了大半夜,确认外面的人暂时告一段落便各自睡了过去。
凌晨,天将明之前总有一段最黑沉的时候。玉子没有睡着,虽然她接受自己的选择所带来的糟糕境遇,但也不至于心大到真的完全坦然。
所以在耳边一个陌生声音响起的时候她听得很清楚,心脏因为惊吓跳动得剧烈。
她完全没有听到脚步声或者什么。
这个声音就像是凭空出现在她身边,这种未知存在悄无声息来到身边的惊悚让她浑身毫毛都竖了起来,要不是嘴巴还被封着,她毫不怀疑会尖叫出声。
稍微平复她下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
“你后悔出来吗?你看,外面要面对的险恶人心不会比之前的少。”
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玉子并没有从对方的声音里听出领头男人一样的恶意。
这让她心情略微平复,顺着思考了几秒,发觉自己其实并不算后悔。当然这肯定是有的,只是由于现在的境遇,但如果让她被游廓的人找到,回到原本的位置继续当她的太夫。即便遭遇过这样的危险和恶心,她或许仍然不会甘愿老实待在那里。
画师总是愿意把事物描绘的可爱一些,但他的画从未遮掩扭曲真实,同样,给她讲外界情况时候也从未遮掩外面会有的贫困和苦难,以及变幻莫测的人心。
她早就知道自由的代价并不美好,真实的也许多是丑陋的,但她愿意承担选择的风险和代价。
自小成长在游廓,那里的一切不论是压力还是羞辱,对她来说其实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井底之蛙习惯了狭小的天空,不因此而痛苦。
但当它知道外界的辽阔,有的或许会固执己见不愿相信,有的或许并不在意,但总有些顽固的家伙。即便知晓外界除了广袤的天地还遍布了危机和天敌,适应却也早已经厌倦了身边狭小局限的他们也会想出去看看。
她大概是不后悔的,哪怕旁人对她的评价只有自讨苦吃。
她这会没办法回答,也不打算去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