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刘氏的小像展示在谢琅面前,顺着打开的棺木缝隙往里送。
谢琅这回没有阻止。
沉默地任妹妹送进随葬小像,看她跪倒在棺木边,和过世的嫂嫂喃喃告别,把棺木盖再度合拢。
他如今也看出,妹妹不是说不出话,是心智大变,不想跟活人说话,闭口不言罢了。
“不知母亲睡醒了没有?”他提起话头:“你随我去后院探望,如何?”
谢明裳摇头。蘸墨写下:
【让母亲休息。】
【阿兄为何叫我明珠儿?从何开始的?】
谢琅握着字纸出神。
为何叫她明珠儿?当然因为妹妹迁入京城后,父母都这般叫她小名,自己跟着称呼而已。
细想起来,妹妹年幼随母亲长居关外,自己身为谢氏嫡长子,留在京城读书。
母亲早年间来往书信里的称呼,似乎不是“明珠儿”,而是亲昵的叠字:“珠珠。”
“你小时候,似乎唤你珠珠?后来你长大了,再以‘珠珠’称呼豆蔻少女,想来你也不喜。‘明珠儿’好听许多。怎么了?”
谢琅敏锐地察觉出某些异样之处:“哪里不对?”
谢明裳冲他微微地笑,写:【多谢阿兄解惑。】
谢琅上下打量妹妹。怎么突然问起小名?
门外忽然跑来一个谢家老仆,气喘吁吁道:“大郎君,怪事!庐陵王府与我们谢家向来不合,不结仇就不错了!庐陵王妃,居然亲自前来吊唁!人已经在门外。大郎君,迎不迎?”
谢琅起身正衣冠:“来者是客,先迎进来。我去探问究竟。”
走出几步,始终不放心,他又回身叮嘱八分不对劲的妹妹:“你别乱走。等我招呼好外客,再回来寻你说话。”
谢明裳点点头,坐在灵前喝茶,安静地陪嫂嫂,坐等兄长回返。
谁知等来等去,谢琅不见踪影,吊唁的庐陵王妃倒单独走进灵堂。
她以吊唁的名义而来,却和谢家长媳刘氏素未谋面。人在灵前,连上香都忘了,只快步走近谢明裳面前,微红发肿的眼睛定定瞧她,勉强笑道:
“许久不见,六娘。可还记得我?我是杜家二郎幼清的长姐。你和二郎定亲后,我们见过的……当时相谈甚欢。”
毕竟是朝廷册封的郡王妃,甩开随行仆妇单独而来,又突然主动搭话,实在不大正常。
但谢明裳最近状态更不正常。
她斜睨一眼,坐着纹丝不动,继续慢悠悠地喝茶,当然更不开口说话。字纸也懒得写。
她这般爱理不理,庐陵王妃反倒心中忐忑。
她这才记得掂香去灵前致敬,走回姿态敷衍的谢明裳面前,踌躇片刻,忽然噙着泪盈盈拜倒。
“之前是我庐陵王府对不起谢六娘子。”
“求谢六娘子,看在我们认识一场的份上,还请在河间王殿下面前美言两句。自家同宗兄弟,求河间王高抬贵手,放过庐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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