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檀缓步而来,对她道:“读书郎能来,实是有心,不若随某去旁侧茶室稍作歇息。”
顾淼颔首。
绕过一节游廊,方是茶室。
室中空无一人,唯有她与高檀二人。
一方红泥茶炉架在火上,茶汤咕噜翻滚。
顾淼晓得这里才是高檀能够说话的地方。
不过片刻,她果听他问道:“你今日来是梁从原让你来的?”
他的语调并非平淡无波。
“不,是我自己想来。”
“读书郎有心了。”
汤水滚沸,氤氲袅袅。
高檀垂眸,慢慢沏茶:“你为何告诉他你的身世?”
顾淼心头忽地一颤。
高檀知道,他既然知晓,那么宫中便有他的耳目。
“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梁从原能助你么?他尚且自身难保,你与他交心,便会被他拖入泥潭。”
茶勺落入泥炉,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顾淼皱了皱眉。
高檀抬起头来,眉目锐利。
“梁从原想让你做皇帝,是将你架在火上烤,你太天真了。”
顾淼笑了一声:“是你太自以为是了。”她将几上的茶杯推远,“我与齐大人本就是知己,我既肯说,便肯认下后果,你在宫中私设耳目,才是大逆不道。我便是梁氏又如何,做不做皇帝,又如何,我本就没想做皇帝,我只想弄清楚从前旧事,没想要你的天下,也不想蹚你的浑水。”
“你是如此想我?”
顾淼不答反问:“你也是如此想我的?”
天真,愚笨,优柔寡断,她在高檀眼中,仿佛什么也做不成。
沉闷的风吹进茶室。
高檀再度垂眼,睫毛落下的阴影,在他眼底投下一片青黑。
他的语调黯然了些:“你记不记得从前,你为了救齐良,只身一人冲入乱马之中。”
顾淼一愣,方才模模糊糊地想起来,似乎确有其事。
她不清楚高檀葫芦里又卖什么药,因而并没有立刻回答。
“我当时便想,是何等情谊才会让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如此奋不顾身。”高檀轻笑一声,“后来我才晓得,你似乎为了许多人都可以如此。你太天真了。你以为这个世上都是真心便可换真心么?”
顾淼不由地怒火中烧:“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话,是为什么你宁可信齐良,也不肯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