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深吸了一口气,只能顶着沈瑞的目光艰难地站起身,一步一挪地往桌子前走,可无论他再怎么磨蹭,他与桌子之间也不过几步路,总是有个尽头的。
桌案边没有他的座位,三人皆是坐着的,他却要站着为他们煮茶,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出了这院门,他便会成为世家子弟中的笑柄。
他求救般地看向陆思衡,试图得到对方的一点可怜,看了陆思衡却仿佛察觉不到般转而对沈瑞说道:“听闻之前陆昭同靖云之间有些龃龉,借着今日便也算是给靖云赔个不是了。”
沈瑞目光越发玩味,他在二人之间辗转了片刻,随即轻笑道:“这是自然。”
陆昭却仿佛突然忍受不了一般,声音刻薄地质问道:“便是如此,我今日是给沈公子请罪的,这茶,只怕江大人喝不得吧?”
沈瑞含着笑意的眼睛闻言淬了冰似的冷,他将手边的帕子丢过去,砸在了陆昭手边的茶具上,声音很小却将他吓得一个激灵。
“擦擦手,爷嫌脏。”
第章
陆昭看着砸在茶具上的帕子,手指哆嗦着,半天伸不出去。
他垂着头,却仍遮掩不住绷紧的唇角,胸膛剧烈地起起伏伏了好几个来回,气息最终只落得个越发不平稳的境地。
陆昭脑子里越发地昏沉,他感觉这院子中所有人的目光现下都落在他身上,嘲讽、打量、鄙夷……一寸寸的目光将他掩盖进无尽的牢笼中。
这帕子更似有千金的重量,好像轻而易举便可将他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压个粉碎般。
他惯来看不得沈靖云在中都内嚣张作乱,胸无点墨、行事乖张,不过是仗着有个好的出身,否则早被吞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凭什么这般蠢物都能脚这些世家子弟们阿谀奉承,想尽了法子地讨好,而他自年幼起便没有一日不努力,他分明处处都要胜过沈靖云,却永远只能被他踩进泥里。
他就是不甘心,他同沈靖云斗了这么多年,本以为终于能透出一口气,可甚至不用沈靖云吱声,自己便好似被献祭似的递送到他面前来。
陆昭猛地吸进一口气,胸膛高高鼓起,好似匀给了他些力量般,他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陆思衡,试图找寻一点希望。
在这么些个族中兄弟中,兄长一惯是最疼爱他的,沈靖云这般贬低他,分明便是瞧不起陆氏,兄长一定会帮他的。
可陆思衡只是略侧过一点头看了眼被帕子压在下面的茶具,眉眼间微动,露出点无奈的笑意来,随即吩咐管家道:“去换套新的来。”
旧的这一套,已经被陆昭碰过了。
陆昭瞪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所瞧见的一切般,他眼眶泛着红,摆出一副不屈的委屈样儿来。
沈瑞捏起一小块糕点,咬掉上面一片花瓣,饶有兴致地围观着这场闹剧,好像全然与他无关般,
他做的那几次梦境都是自己死,瞧不太见自己的惨状,现下看见旁人恨得目眦欲裂的样子,别提多新鲜。
沈瑞眼含深意地转头看了眼江寻鹤,难怪这漂亮鬼这般专心热衷于变着花样杀自己,大约是比现下精彩许多,至少自己要比陆昭这副鬼样子中看许多。
江寻鹤还在小心地吃手中沈瑞方才递给他的半块点心,神情认真地好似在吃什么长生不老的十全大补丹。
沈瑞的目光从饱含深意到略显疑惑,最后停留在一众无言的状态,缓缓收拢了回去。
他下意识收紧的手指将糕点捏出好大一个坑,他不动声色地松了松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