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她才明白为何那日世子端起了杯子却没有喝茶,想来是嫌弃她屋中分到的茶叶太次,根本无法入口。
这也算是他们之间身份的差距,对于信阳候府来说,茶水是每日必备,可对于清源村来说,茶水却是个需要花钱买的稀罕货,除了村里“大户人家”办酒席时会用来照顾贵客和长辈以外,鲜少会用上茶叶这种好货。
她对茶叶的认知,也只粗浅地停留在几片叶子拿来泡水喝,香香的,带着一股苦涩味,实在不懂里面的门道,更分不清品类和泡茶的手法。
梦月相较于她也是半斤八两,只是之前在褚府的时候做的多了,学了些最基础的知识,蒋南絮就把泡茶的活计交给她做了。
午间的暴雨不久前终于停了,院中的残花残叶散落一地,在世子那边传话要过来用膳之前,她们正在挑拣一些还算可观的花朵,打算把它们摘下来,修剪好后摆放在房中,既可以消磨打发时间,又可以让花的美丽能够持续一阵子。
夏日即将到来,白日的时光也就越发持久,这会儿天色还没暗下去,蒋南絮把修剪好的一部分花朵一株株捡起来,想着先随意找个花瓶插起来,至于其余的就先收起来,等世子走后再拿出来整理。
然而她太过着急,没注意到枝叶下方隐藏的钩刺,手指不慎被月季花的钩刺给划伤,疼得她轻嘶一声,情不自禁地撒开了手,没多久,食指的指腹上就出现了一道血红的短线。
蒋南絮的眉头皱起来,抬手自然而然地擦去血渍,这点伤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不用管它待会儿就能自行愈合,刚想继续收拾桌面上的残局,一只手突然从旁边横插过来,抓住了她的手掌。
扭头看过去,恰好对上周玉珩温润的眉眼,他与她一样拧着眉头,略带担忧地看着她手指的伤口,被她擦过的血珠重新冒了出来,那道划伤与纤细娇嫩的皮肤格格不入。
“下人呢?怎么是你在收拾?”周玉珩扫一眼摆满鲜花的桌面,底下铺了一层布,用来隔绝花朵上的雨水,一朵朵花水灵灵的,看上去十分养眼。
蒋南絮眨了眨眼眸,眼底闪过一抹不易被察觉的不自在,许是心虚作祟,让她无法与之对视,强装淡定地挪开视线,跟随他的目光一起落在桌面上的花朵上。
少顷,蒋南絮避重就轻道:“闲来无事,见雨后花开的漂亮,妾身想着挑一些,送到殿下和世子妃那去。”
她又不傻,定然不会说是人手不够,只能她来亲自收拾,像是在抱怨,也像是在故意拿乔。
周玉珩心中半是惊喜半是错愕,本以为她只是闲情逸致,没想到她是为了给自己送花,不是什么珍贵新奇的东西,但这份心意倒是令人动容。
想到之前来过的那次,她房中也是如此般各处都摆满了花束,充斥着少女娇俏灵动的心思,偏头望向她温柔的眼睛,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女孩脸上细嫩的肌肤和绒毛都能一览无遗。
“也不知殿下喜不喜欢花?妾身叫人送过去,会不会打扰到殿下?”她轻微地眨着眼睛,卷翘的羽睫因为紧张上下扑朔着,粉色的唇瓣如同月季花的花瓣,张张合合,勾人于无形。
她的这句话就像是之前问他喜不喜欢她有耳洞一般,懵懂自然到如同发自内心,听在他的耳朵里,却无异于在问“他喜不喜欢她”,弄乱他的理智和思绪。
周玉珩的心跳逐渐乱了节奏,短暂的停顿后猛烈跳动,他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悸动,凸起的喉结无声滚动了两下。
他发现每当在与蒋南絮相处时,明明没什么特别的,却总有那么一两处细节让他为之瞬间失了神,双眸不自觉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感受。
压了压心头的燥热,周玉珩敛眸冷静道:“你送来便是。”
蒋南絮对他的神色变换全然不知,她根本就不敢多看他两眼,闻言只是浅笑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僵持。
两人心思各异,过了一会儿,周玉珩牵着她的手远离圆桌,走到矮榻上坐下,这时,来上茶水的梦月走了进来,还未来得及奉茶,就听到周玉珩不怎么友善的嗓音:“去拿药箱过来。”
梦月不知道刚才的插曲,动作一怔,先是抬眸看了眼周玉珩,又看向一旁的蒋南絮,内心虽有疑惑,却识趣地没有多问,只点头应是,随即就把茶水给放下,去内室拿备用的药箱了。
蒋南絮一听完,就明白了周玉珩的意图,他是想为她处理被钩刺划伤的伤口,可这点伤她觉得没必要涂药,本想拒绝,抬眼却触及到对方眼底的温柔和担忧,拒绝的心思就歇了歇。
伤口很浅,用到的药物也不多,涂上一层药膏就差不多了,可世子殿下非要再给她缠上一层纱布。
纤纤五指,食指上突兀的缠了一层白色纱布,蒋南絮不适应地举起右手看了看,所幸他的手艺不错,包扎起来也不算丑陋。
“挺好的。”蒋南絮忍不住笑了笑。
周玉珩望着她的笑颜愣了楞,方才那股感觉又涌上了心头,顿时都忘了自己想要说些什么,少顷,才开口吩咐道:“去把那些花收拾了吧。”
梦月和烟云会意,刚要动作就被蒋南絮拦了下来,她望着周玉珩提议道:“世子想不想试一下插花?妾身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这是她还在褚府时学到的一门技艺,琴棋书画需要多年的打磨学习,她自然不会,与这些相比,插花算是她自认为比较简单的,也是她能够与周玉珩聊上两句的技艺。
一旁的烟云闻言面色不改,内心却对蒋南絮这一想法不甚赞同,毕竟一般只有闺阁里的大家闺秀才会对插花感兴趣,男人大多觉得插花无聊且无趣,世子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