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虫说话的声音温和无比,简直就像在给小雄虫幼崽讲睡前故事那样,沈缘自幼被他亲手喂着饭长大,又每日哄睡,早就听遍了西里安在役时的所有战争实况,但他不可避免地依旧被这段话被勾起了心弦。
“然后呢?哥哥。”
西里安牵过他另一只手,继续道:“后来,他跑了。梅霍尔德简直像一只捉不住的泥鳅,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会故意被虫捉住,然后越狱逃跑,以此来彰显他强大的脱身技能。”
沈缘沉默片刻:“很有意思的雌虫,他曾经和我交手,算是他的荣幸。”
“但这和阿莱特斯又有什么关系呢?”
西里安一句话结束了这个故事:“是阿莱特斯亲手抓捕他归案。”
“滴滴滴。”
雌虫话音刚落,镶嵌在他袖口处的紫色宝石开始不停地发出响声,西里安似乎已经计算好了照顾弟弟的时间,他的神色依旧平淡,面对这道像催命符咒一样的信息轰炸没有任何意外,只是抓着维尔拉的手指翻看着,将雄虫的指甲修剪得更加圆润了一些。
“哥哥要去忙工作了,维尔拉。”
沈缘轻轻应了一声:“哥哥记得帮我保释梅霍尔德,我明天下午之前要看到他的名字消失在死刑名单上。”
雌虫看着那双充满了野心的紫色眼眸:“驯服他,维尔拉。”
“你可以做到。”
“当然。”沈缘道:“我会做到的,谢谢哥哥帮助我。”
西里安顺势吻了吻弟弟的额心:“注意安全,万事小心。”
……
……
从风中蔓延出来的是无尽的血腥和暴躁因子,夹带着会叫贵族雄虫呕吐的各类刑罚药剂的气味。
尖锐长钉贯穿雌虫坚实的胸膛,连接着墙壁间的铁锁,将他牢牢地锁在短短几步距离之内,梅霍尔德坐在墙壁处低垂着头,过于凌乱的灰色头发粘黏着血淋淋的皮肉,贴着雌虫的侧脸坠下去,滴滴血水从发间滑落,在他眼前的地面上形成一个不规则的红色圆圈。
“梅霍尔德。”厚重的大门从外打开,丝丝缕缕的光线蓦然照射进来,铺在冰凉的地面上,蔓延到梅霍尔德被几乎切断了的手指间,雌虫慢慢地抬了下头,只作出了一点儿细微的反应:“怎么?”
“……枪决的日期确定了吗?”
他的声音低哑而缓慢,是长期被施用严刑所导致的,雌虫的身体本身具有极强大的自我治愈能力,可帝国的刑审官显然不会容忍一只完好的雌虫出现在死刑现场,在此之前,梅霍尔德已经被使用了无数致痛药剂,这些药物让他清醒地看着自己的胸膛被铁钉贯穿,身体血肉模糊,却依旧吊着一口气。
这口气可以叫他走向刑场。
外面的虫沉默片刻,告诉他:“你被保释了。”
“我?”梅霍尔德愣了一下:“保释?”
他罪行昭著,没有任何一只虫有权力来保释他,梅霍尔德可以确定,他大概以为自己已经出现了什么幻觉,于是低头哧哧地笑起来:“很有意思的玩笑,长官。”
“你想成为我杀死的最后一只虫吗?”
铁锁在他的挣扎之下发出哗哗的混乱声音,梅霍尔拉眯着眼睛,用力将胸口间其中一根长钉拔下,他看见门外那只说话的雌虫下意识恐惧地后退半步,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很没意思:“如果不是来讲笑话,您还是……”
“维尔拉阁下,他很危险。”门外的雌虫声调低下去:“这只雌虫会伤害到您的,他需要使用镇定剂。”
沈缘推门而入:“不需要,你可以离开了。”
黑暗之中雄虫的气息很明显,即使很微弱,但梅霍尔德还是从这道华丽的悠长声线中感受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压制感,雌虫在光线下慢慢抬起眼睛,这一刻,他恍惚间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
一只雄虫,这可以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