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实际上他也是害怕的。
手术有一定的风险,尤其是沈缘的病情逐渐向重症发展后,身体更加虚弱,能看见他在一天里有那么一段时间的清醒,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而这段时间又恰好需要哄着他把药吃下去,心疼极了,也不能替他受。
沈缘鼓起嘴巴亲了亲付灼的嘴唇:“第一下。”
他吃下药,眉毛瞬间打起了结,忍不住扑到付灼怀里仰起头“好苦好苦,再亲一下,我刚才舔到药片的味道了。”
极致的热吻洗刷掉沈缘口中所有的苦意,他被付灼抱在怀里捧着杯子把剩余的水喝下去,看着外头一片苍凉景象,忽然又想起方才在床边的遗憾来:“要是下雪就好了。”
付灼给他托着杯子,闻言笑道:“还没到下雪的季节呢,回头你堆雪人,哥给你看着,不会再让其他小孩子乱动你的雪球,谁捣乱哥就揍他。”
沈缘缩进他怀里撒娇:“我也还是小孩。”
“小圆是哥养的小孩。”付灼低头把他凌乱的头发整理好,低声安抚着手术临近焦躁不安的沈缘:“不要怕,天塌了付灼哥顶着,你好好的就行,其他的不用小圆操心。”
沈缘抬起头看他:“那哥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少年神色沉静,脸颊上的红润颜色十分叫人欢欣,他的的确确就像是一只毛绒小猫,即使有时候不那么乖,有一双锋利的爪子,付灼也不舍得把他放在自己身边之外的地方养的。
付灼摸上他的脸颊,道:“你要什么,哥都答应你,绝不食言。”
“……”
沈缘笑着抱住他的臂膀:“我就知道哥会这么说,所以早早地列好了单子,就在我的小背包口袋里,哥等我出来了,要一个一个地帮我实现,我写了好多的,有一百条,现在说不完……”
付灼轻轻挑了下眉:“……多少?”
“不许反悔,你已经答应我了!”沈缘扑向他,一把捂住他的嘴,道:“我喝完了药,哥说了什么都会答应我的!你要是反悔,你就是骗子,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他这句话,无疑是最强有力的“要挟”。
……
……
人在意外发生之前或许是会有预感的。
付灼低头坐在手术室外等待着,手指忍不住紧张地交握在一起,形成一个俯身祈祷的手势。
他的确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对于这世间一切莫名其妙的事情,付灼都可以找到更加科学的解释,但唯有这个时候,他双手交握成拳,希望真的能有神明听见他的祈福。
沈缘的手术肯定会存在一定风险,这世界上的任何手术,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阑尾炎或者整容手术,都有那么亿万分之一的概率会死在手术台上,但小圆的状况显然更加紧急,付灼的心跳声在安静的走廊里十分清晰,甚至要化做一段凌乱鼓点。
不会,不会。
“小圆自己已经很紧张了,”付灼低声道:“我得稳重一点,凡事总不能往坏处想……”
手术成功,当然是最好的。
付灼长长呼出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向后靠着椅背,抬头看了眼前面的手术室,忽然听到长廊窗口处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大约八九岁:“妈妈,外面下雪了哎!”
下雪了?
付灼愣了一下,心跳忽然在这道稚嫩声音落下时稍稍停了一拍,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在他的心中升起,如同毒蛇寸寸缠绕上来,在他的心口里注入慢性毒液,然后悄悄地看着他那颗跳动的心内里渐渐腐朽,外表鲜红如新。
“轰——”
手术室的灯忽然熄灭,付灼下意识起身,双腿却依旧麻木地站在原地,他盯着那道门内的另一扇未打开的大门,手指紧紧地蜷缩起来,触碰到他同样冰冷的手心。
或许是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这个等待的时间有些过于久了,久到付灼几乎可以间接地数清他每一分钟心跳的次数,他站在原地,看着内门被重重推开,几个医生戴着口罩一同走出来,后面的两人推着一张移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