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此,沈荔能接受朱家三姐妹随母姓,也是十分自然的事。
她态度平静,并没有强掩惊诧,而是全然不在意,这不得不令一旁仔细观察的朱鹮脸色愈发和缓。
朱家大姐和二妹三妹都不同。三妹出生时父亲已去,母亲一人挑起朱家大梁,大权在握,说一不二,没过过多少被人质疑的日子。
二妹性子柔软些,左右为难,但平素行事更合长辈心意,也鲜少被人挑剔。
唯独朱鹮作为大姐,原本是比着闺阁小姐的模子来教养的。直到父亲去世,这才转道去学了瓷器。在朱曼婷之名响彻江南之前,没少被人诟病。
如今见京城来的这位沈掌柜行事作风都与母亲相似,对她陡生几分亲近。
还将自己信得过的侍女红袖送给她作伴:“红袖人谨慎细致,这几日便由她陪着贵客。江南虽不如京城繁华,但庙小妖风大。”
朱鹮说:“沈掌柜且要保重自己。”
沈荔半点不推辞:“这是自然,多谢朱小姐好意。”
*
第二日,她便动身去找那传说中的师傅。
周钊怕她离乡多年没了印象,给了她师傅的住址。但古代行路艰难,就算手里有地址,也是乘着马车行了半日,又转道到了山间小路。
江南潮湿,马车容易陷入泥泞里,便自己下来步行。这又走了大半日,才找到山间一片树林。
“这地方还真够难找的。”一直护在沈荔身侧的兵士周雨小声嘀咕。
周钊的云开军里不少捡来的孤儿流民,都随着周钊姓。除了留守驿站的,这四个人里有三个都姓周。
他说的也是实话,这屋子实在难找,不仅要赶半天的路,到了地方却发现眼前是一片树林。树林茂密,阴凉是阴凉了,却连半分房子的影都看不见。
好在周钊还给画了个简易路线图,半是摸索半是找寻,这才弯弯绕绕找到了山脚下这座小屋。
隔着一条两米宽的溪流,踏过竹桥,便是一小片田地拱卫着屋外小院。此时正值夏日午后,水面细细光粼闪动,乍一看宛如游鱼滑过。
如此田园野趣的生活,倒让她这位师傅看上去更加神秘。
沈荔几人刚在门口落脚,还没出声,门便从里边打开。
一梳着道姑头的青衫妇人倏地露面。
她肤色极白,皮肤略粗糙,眉眼透着些冷然之气,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沈荔反应过来,向她行礼:“此前给您来过信。沈荔见过师傅。”
妇人堵在门口,半步不往后退,似乎根本没打算请她们进去。
她一开口,咬字清晰,如珠玉落瓷盘一般清脆冷然:“你就是沈荔?”
沈荔笑盈盈点头:“是,师傅有何指教?”
妇人眉头都没动一下:“我知你来意。想让我教你酿酒,那便要露些手艺给我看。”
说着,从身侧拎出四坛酒来。
四只酒坛都只有巴掌大,一手便能提住两只。
“这四坛是我得意之作,每种风味不一。”妇人说,“我持家酿酒,决意不能让无谓之徒随意堕了名声,若是你手艺不过关,我是绝不会教你的。”
沈荔接过那四坛酒,便听得她师傅继续道:“所谓过关,便是为这四坛酒配出最恰当的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