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息烛盯着她不说话。
裴朝朝就往喜堂的方向看了眼,语气柔软:“吉时快到了,按习俗我还得跨个火盆才能拜堂,你再在这拖着我,我就要来不及了。你如果没什么话要和我说,那我先过去。”
赵息烛听见她这话,嗤笑了声。
他想说你急什么,急着去见白辞那个瘫子还是急着去找死,但想了想,又觉得这话没什么说的必要,阴阳怪气的,前半句显得他像在吃醋,后半句显得他像舍不得她死。他既没吃醋又没舍不得她死,他又不爱她,没什么好吃醋的,他如果舍不得她死,就不会送玄玉给她,还在玉中种下那种咒术,算计着让她遭天谴。
他张了张嘴,于是刚才那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随后他掐了下指尖,临时改口:“你还知道按习俗要跨火盆?”
裴朝朝弯着眉眼朝他笑:“怎么了,你站在这这么久,是因为怕升仙台出不来,所以想背我跨火盆?”
升仙台被天极岸几大世家封印后,平时就隐在地底,只有在婚娶丧葬这样热闹的日子才会出现。然而要引它出现,也要遵从天极岸婚丧嫁娶的习俗,若不遵从,它或许不会出现。
天极岸关于婚礼的习俗很繁琐,不仅要在吉时办,而且拜堂之前,女方需要由女方家人背着跨过火盆才能进喜堂。
裴朝朝成亲,用的是赵木楹的身份,现在还顶着赵木楹的脸,那么对于她这身份来说,赵息烛就是她的兄长、家人。
她刚才在马车上倒是有一瞬思忖过,要不要叫赵息烛背她跨火盆,不过后来想想,按照习俗白辞也不能和她同车,但他偷偷上车又在到地方前偷偷下车,不算是完全遵从习俗,但到底做了个样子。她觉得跨火盆这件事也差不多,只要她跨了就行,有个样子,至于是不是完全遵从习俗,由家人背着跨,这都不重要。
她用不着赵息烛,也暂时不想激怒他取乐,她有更着急的事,她太期待升仙台被引出来后会发生什么了。
这样的未知更让她兴奋,所以她不准备在赵息烛身上多花时间。
这时候问完话,她看见赵息烛没回答,于是就又要转身往前走。
结果还不等她迈开步子,就听见赵息烛说:“过来。”
她又一次转头看赵息烛,有一点点不耐烦,但语气仍旧柔软:“又怎么了?”
赵息烛身量比她高出太多,他垂眼看着她,是有点儿居高临下的。
周围还有来来往往的下人们,每个人见到他,都要停下来恭敬行个礼,叫他一声“赵公子”。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
他看了她一会,然后掀了下衣袍,弯下身来,这样就显得比她还要矮了:“上来,背你过去。”
他心想,她说得也不是没道,她说得对,他就是怕不遵从习俗,升仙台出不来,导致他的计划落空;怕她死不了,所以才站在这里这么久,在这里等着她的马车;所以现在才弯下腰来背她。
赵息烛不是第一次背她,但这是在两人闹掰后第一次背她,原本以为在她面前弯下腰会很难,但实际上,这个弯腰的动作却做得很熟练。他弯下腰,将她背起来,然后像很早以前每一次背她一样,近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拖了拖她的腰。
他和裴朝朝相识很久了。
她刚化形的时候,幽山帝君把她送去夫子那习字念书,彼时他也正跟着那位夫子,于是两人就熟络起来。裴朝朝并不算太喜欢学习,偶尔会被夫子惩罚。夫子给她的惩罚大多是让她罚站或练剑这类的,会耗费不少体力。
他不会为她向夫子求情,有时候还会丢下一句活该,但她每次挨完罚还是会叫他背她离开。
他很少对旁人这样,但她身份尊贵,是幽山帝君的“孩子”,天界所有人当着她的面都要给些面子,于是她的脾性就稍微有点唯我独尊。她会主动要求他背她,会要求他带着她画符。他起初觉得她很麻烦,很会挑战人的底线,但后来底线被她一再降低,倒也会主动教她习字画符,陪她练剑,陪她做很多别的事情。
直到后来有一天,
她知道了一些天界的秘密。
她知道这些秘密,如果安安分分地当作不知道,什么也不做就也罢了。但她从来都不是安分的性子。
然后他们的关系急转直下,从疏远到敌对,再到不死不休。
赵息烛背着她走得很慢,跨过火盆,临要走进喜堂的时候,他突然说:“也不是不能饶你一命。”
他微微侧头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