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消失在空气中的字迹,惊诧抬头,风行建像是能猜到他现在的表情似的,向来清冷的眸中忽然浮现出一抹可以称之为顽皮的情绪,随意从路边折了一枝柳条,也往自己身上拍了张隐身符,布下隔音术,道:“为师偶尔也觉得他们怪烦的,所以不想让他们找到时,我便往身上拍张隐身符,在他们头顶上看他们四处找我。”
“试试?”柳条在空中晃了晃,就朝戒律堂屋顶飘去。
邬崖川跟着柳条飞到了戒律堂屋顶,坐在屋脊上,就听风行建笑道:“崖川啊,这次回来,你倒是变了不少。”
邬崖川垂目看着下方来来往往的弟子和周遭在云层中矗立的成百上千座山峰顶端,静默片刻,笃定道:“师父,你是想问元道友的事情吧?”
风行建哽住,心道这徒弟从小就不识逗,没想到越大就越老成。
他道:“那你说说吧。”
邬崖川摇头,“没什么好说的。”
空中的柳条有节奏地摇晃着拍打瓦延,风行建轻笑一声,道:“为了减轻荆南与清瑜心中的负罪感,你罚了他们抄写。但抄书对你无用,你打算怎么惩罚自己呢?”
邬崖川沉默不言。
“我猜等陈闫文吐露恶首巢穴后,你会自告奋勇前往。”风行建语气又恢复了往常的淡泊,只是柳条垂在了瓦片上,不再动弹,“然后等我们接到恶首伏诛、巢穴被清空的消息时,见到的或许便是你的尸首,最轻也是缺条胳膊断条腿是吗?”
邬崖川依旧无言,于是,旁边的柳条伴随着破风声抽在了他肩膀上,其上覆了灵力,抽破他护体的法衣,未有血流出,但法衣裂痕下的皮肤顷刻间红肿起来。
与此同时,风行建沉声道:“懦弱!”
“当日众长老一致推举你为最佳,你同辈弟子无论年龄大小也皆对你服服帖帖,甘愿认你做大师兄,唯有本座对你并不满意,拖至一年后才收你为徒,你可知为何?”
这次,邬崖川总算有了些反应:“弟子不知。”
“因为你就是个泥塑木偶!”风行建也不卖关子,“诚然,你天资卓绝,什么都能学会,什么事都能做到最好。但你学的那些东西,有哪一样是你喜欢的?你做的这些事里,有哪怕一件是你发自内心想做的吗?”
“没有吧?”
与风行建这段话同时回荡在邬崖川脑海中的,是相似的一句话。
“你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是啊,谁能想到被世人称羡的邬崖川会是个认不清自己的蠢货,只是被背后越来越多的手推着走到了今天呢?
风行建看着邬崖川脸上的黯然,有些心疼。
这是个好孩子,作为掌门,他相信自家徒弟未来是个比他更尽责的掌门。但作为师父,他希望邬崖川能找回自己,有自己想要做的事,而不是仅仅做一个管理星衍宗的工具。
“其实我让你出去,就是想让你把自己身上的责任卸下来。”风行建想到徒弟越来越大的声名,只觉头疼,他在邬崖川这个年纪时,变着花样的逃避做事,一心只想逍遥度日,怎么这孩子责任心就重到这程度,“如果你觉得邬崖川这个名字代表着星衍宗,不可冒失,或许可以换个身份出去玩。”
邬崖川下意识想起了‘元垂思’跟‘刘翠初’,就像她那样吗?
可她跟他不同,从来都目标明确。
风行建看着邬崖川眸中的迷茫,顿了顿,忽然道:“若实在做不到,无情道……其实也可以。”
“你是不是不愿意杀妻证……哎呀!”
邬崖川摩挲着手指,嘴角情不自禁翘起,但转瞬,他心头一涩,舌尖泛苦,忽然就多了点倾诉欲,“师父,弟子看中了一个人,想收她为徒。”
“……”意识到他说的是谁,风行建忽然有点头疼,“那位元小友?”
邬崖川点头。
风行建玩笑道:“听说她对你颇为仰慕,我还以为你对她动了心呢。”
邬崖川抿了抿唇,偏过脸,避开师父的注视。